我居然被认出来了！而且她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姬连发感到一阵今晚以来最大的危机感。
“你不光一眼就认出他来，而且还记得他的名字？”君夕辰也抱有同样的疑惑，而且开口问了出来。
——难道其他人全是睁眼瞎吗？还是说她杨风月真的对自己有什么特殊了解？又或者……
姬连发不由得想到一个更恐怖的原因——其实大家都认出这蹩脚的装扮，只是没好意思揭穿罢了？
“旁观者清。”杨风月轻描淡写道，“而我也没有聋到听不见流言蜚语。”
……
“你这么聪明，也该知道我为什么带他来这儿，对吧？”君夕辰罕见发出的清冷声音。
“就算我知道原因，我也不懂你的依据。”杨风月以原本就清冷的声音回应道。
两位身高接近一米八的女神面对面站着，直视对方的美眸。
这一瞬，竟让姬连发恍惚产生日月争辉的错觉。
尤其他诧异的是，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敌意——不同于火药味的炽烈气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冰冷夜风，他在这里感受到的只有彻骨寒意。
这有点儿奇怪，但他不敢吭声。
杨风月所说的原因又是什么呢？最尴尬的猜测，姬连发先前也想过：红发大小姐一直是个既好强又高傲的人。既然如此……那么她想做的，可能就是想挫败杨风月的锐气。
可能是想表达一种“我不光抢了你的男人，还能随心所欲地玩弄他”的胡扯又粗暴的想法吧？但这都建立在一个更加胡扯的基础上——“姬连发跟杨风月有不可言说的关系。”
不管怎么样，结局都只会是闹剧收场。他叹了口气，正如他自己不知道强调过多少次：因为他压根就不认识杨风月。
既然如此，“不明白依据”指的应该就是君夕辰何来的信心，一意孤行做出这一系列事来。捋到这里，姬连发才勉强跟上她们的对话。并且同样对回答充满疑问。
“算是女人的直觉吧。”君夕辰答道。
果然如此……简单粗暴的回答，不过放在骄傲又耀眼的她身上，这也丝毫不算奇怪。倒不如说这就是符合她风格的做法。
“我还以为……”杨风月缓缓道。“你不是凭直觉行事的人。”
到此为止，姬连发终于完全被这两人的飞跃思绪甩下，一头扎入云里雾里。
又是一阵大风吹来沉默。
只有两位女神的美眸间依然不动，仿佛她们已经召出无形幻影，在空气中交战了无数个回合。
良久。
“那我只问这么一句。”君夕辰深吸了口气，“你那天晚上，如果不是认识他的话，为什么盯着他？”
这是个看似相当感性，且又无理取闹的问题。
不过仔细想来，在加入死亡天梯的那一夜，杨风月的凝视似乎也不是空穴来风，说不定其中真有什么缘由——这就是让他在现实中陷入这一连串风暴漩涡的源头。
姬连发怎能不对这一点好奇？
杨风月开始思考，并没有花太多时间——没有快到像是早就特意准备好的言辞；也没有慢到像是慌忙间磨蹭出来的答案。这是把握得刚刚好的时间——刚好足够想起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的答案。
“宫君望符人。”她朱唇轻启道，“是掌机游戏‘逆转裁判r’里面的主角。和他有点像，所以我稍微有点儿惊讶。仅此而已。”
姬连发释然了。因为杨风月所说的那个游戏，他是玩过的。那是一款gba（任天堂掌机）平台上法庭辩论的avg（文字冒险）游戏。而“逆转裁判r”中的主角“宫君望符人”，其发型和他的颇为相似：都是一头蓬松短发、加上额前一根高昂的独角，而且还是亚麻金的发色，与他古怪的亚麻灰乍一看难以分辨，这一点还曾被李祥吐槽过。
而君夕辰，虽然不知道她有没有了解，但是她的猜测落空而低眉垂眼的样子，似是找不出其他话端来了。
“……你也该成熟点了。君夕辰。”杨风月淡然道。
听闻这句话时，君夕辰的身形震颤了一瞬。
“看吧！我就说……”姬连发也不禁张开口来，可在看到君夕辰的表情时却说不下去了。
他注意到她眼中的黯然。简直像是在大白天看到日食一样惊讶。
这种表情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那个目中无人的大小姐脸上？
而在他惊讶之余，杨风月就已经转身离开了。
姬连发先是对自己女装的劣迹是否败露而涌出巨大的恐惧和压抑，而后转念一想，杨风月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和人说“嗨我跟你讲啊我们年级那个顶着独角呆毛的怂逼今晚居然穿lo装来我们party”的女生。
而当他安下小鹿乱撞的心来，就发觉现在整个空荡荡的观景台上，只剩下他和君夕辰两个人了。
“结束了。”她缓缓倾下身子，抱着膝盖坐在玻璃地面上。
“今晚我这么任性，真是抱歉。下去换衣服，然后回去吧。”她的声音很低，几欲被冷风吞噬。
也许这儿很快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过了一小会儿。
“让我一个人安静会儿吧。”她又发出声音来，似在命令，又似请求。
而姬连发始终在她后方，并没有离开。
不知是不是迟来的恐高反应，他的腿不知为何也像灌了铅一样。
“casse-toi（滚开）！姬连发，我让你滚，听到没有？”
君夕辰发出愤怒的声音，她回首瞪了他一眼，吓得他直接捂着裙子蹲倒在地。
“你……你就当我滚了好了。”他的声音像挣扎在凉风中的蚊子一样，“我就蹲在这里，什么都不会说，就像不存在一样……反正、反正我本来也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别自作多情了……”君夕辰冷哼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在人家女孩子情绪不稳定的时候陪在身边，就能趁虚而入，而这个时候你越是缠着人家，她就会对你越有好感？”
“我……我真没有趁虚而入的想法。”
姬连发窘迫的说道。
“只是因为……”他又忽然闭上嘴巴，意识到这是不能说的秘密。另外在情理上，怕是比君夕辰的依据来的还要不可思议。
——因为你可能救了我一命。
这句话他只能藏在心里。
如果不是为了“约会”这个愚蠢念头的话。上一战的最后一刻，他还真不一定能够豁出去拼了小命的决心。
“我本来以为……像我这样的人，只有安静、平凡又普通的高中生活……”
姬连发红着脸整理混乱的思绪，磕磕巴巴地张开口来、蹩脚的模仿那些他仍能记住的青春日漫台词，“结果没想到……你就像凿破墙壁的一道光一样，突然就闯了进来，扰乱了一切……让我见识了那么多东西，今晚还整出这么一大出戏来……这还真是一场很奇妙的冒险。我、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这是违心的话。
姬连发实际上一丁点儿也不觉得有意思，而且也丝毫不喜欢这种女装大冒险。但为了顺坡下驴，他只能这么说了。
“所以……”
“你在撒谎。”
君夕辰冷笑了一声，瞬间戳破了他忐忑的心情。
他支支吾吾，还想做垂死挣扎，却被她接下来的话所打断——
“虽然我口头上一直开你玩笑，但我很清楚。你并不是什么受虐狂，也不是女装变态，你是一个心理正常、而且有点胆小的内向男生罢了。你才不会喜欢这些，只会感到痛苦和折磨。所以刚让你下去的时候，我道歉了。我可不是个喜欢说道歉的人。”
“那你为啥还要……”
“可也就是你这样的男生，捉弄起来比较好玩吧。毕竟拿鞭子抽喜欢被抽的人有什么意思？”她脸上这才浮现出标志性的邪恶微笑，“我就是喜欢看羞涩屈辱扭曲矛盾在你心里、或是在脸上绽放的样子。这才好玩。”
原来真正的变态是这个人啊！
可是怨叹之后，他又忽然妥善地安下心来——果然只有这样的表情才适合她啊。
现在，姬连发愕然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放任那个骄傲的红发大小姐、孤身一人抱着双膝单独坐在这里。
因为他非常了解那种孤独与痛苦。
也许除此之外还夹杂着“对于漂亮女神的倾慕”、“好人善意怜悯”、“莫名其妙的感激”等其他情绪。
虽说他从来不是个多事的人。但这一次，大概算是特例中的特例了。
毕竟比起他现在身上的女装起来，这又算什么呢？
“跟她不一样，你还是很好猜的。”君夕辰望着夜空中的那轮明月，迎着风低声道。
不管眼前背对自己的大小姐看不看得到，姬连发点了点头。
“……就算你说的是谎言，那又怎样呢。总之还是谢谢你了。”她的语气听起来稳定许多了，而这一次不像是假装的。
“……嗯。”
过了一小会儿，君夕辰忽然站起身来，她像只猫儿一样伸了个懒腰，嘴里还呼出诱人的颤哼声。似在做深呼吸。
“按照原本计划呢。如果你现在换回男装的话，那就只能回去了。”
她缓缓转过头来，看了蹲坐在地上、乖巧的怂逼一眼。
“不过现在呢，你还是‘银发少女’。”
“诶？”姬连发的呆毛忽然跳了起来，他心中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距离十二点还有一段时间……”
她伸出手来，像是红发王子向灰姑娘发出邀约。
“为了不浪费今晚的‘魔法’，和我一起去‘约会’怎么样？”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