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巴菲特》 第三章 透支就是超前消费

    石晓雨告诉石晓晴，次贷危机就是不良贷款造成的危机。

    “什么是不良贷款？”石晓晴问。不耻下问。

    “贷款是须要偿还的。”石晓雨说。

    “知道。”石晓晴说。同时心里想，这个谁不知道。

    “但怎么样才能保证贷款偿还呢？”石晓雨又说。其实是问。象是考问石晓晴。

    “不知道。”石晓晴实话实说。她确实不知道。

    石晓雨晓得石晓晴不知道。她刚才这样与其说是考问石晓晴，倒不如说是问她自己，打算自问自答。现在果然听石晓晴说“不知道”，心里获得了微妙的满足，就开始自己回答：“一要考察贷款者的偿还能力，二要提供担保。”

    石晓晴听了没有再问，也没有回答“知道了”，她没说话，因为她还没有想明白。

    考察贷款者偿还能力是句空话。石晓晴当初按揭买房子的时候，发展商对她的偿还能力确实进行了考察，但所谓的“考察”，其实就是让她出一个单位证明，证明她每个月有多少钱的收入，并且明确告诉她，象她这样的贷款规模，一定要证明月收入在1万元以上，而不管她实际收入到底是多少。但事实上，石晓晴的月收入是不固定的，有时候确实在1万元以上，甚至还远远不止这个数，也有时候一分钱没有，甚至还要赔钱，也就是说，石晓晴因为没有固定工作，所以也就没有固定收入，她的收入是不确定的。可是，按照发展商的要求，她必须开一个证明自己每月收入是稳定的并且是万元以上的证明。这不是荒唐吗？可荒唐归荒唐，事情却必须这么做。如果不这么做，就没有办法办理按揭。为了能办理按揭，或者说是为了能放大投资，石晓晴必须这么做。问题是，她怎么能开到这样的证明呢？石晓晴是个悠闲女人，既然“悠闲”，就肯定是没人约束的，既然没人约束，那就是没有单位的，既然没有单位，又怎么能开“单位”证明呢？石晓晴把情况对售楼经理说了，说她根本没有单位，所以开不出这样的证明。售楼经理说没关系，两个办法，要么我们帮你搞一个这样的证明，保证通过，但要收费，一个证明500块，要么你自己随便搞一个证明，只要随便有一个公章就行了。石晓晴的脑袋是灵光的，她每次去社保局交个人社会保险的时候，在门口都能碰到一大堆卖发票的，当时她还在心里发脾气，抱怨有关部门不作为，怎么能看着这么多人在政府机关门口卖发票呢？这不是挖国家的墙角吗？可是这次，听售楼经理说“随便有一个公章就行”，她马上就想到可以到社保局门口随便找一个人随便刻一个随便什么名字的公章，然后拿着这个“公章”自己给自己开“证明”就是。石晓晴相信，这些人既然能卖国家严格控制的发票，就一定能私刻任何“公章”。果然，石晓晴往社保局门口一站，并没有说话，只是左顾右盼地朝两边一扫，马上就有几个人同时从不同的方向游过来。

    “要发票吗？”一个男人从她身边游过，眼睛并没有看她，但声音明显是冲着她的。

    “要发票吗？”又一个女人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并没有见她张嘴，声音就已经准确地传进石晓晴的耳朵里，让石晓晴怀疑她特异功能，或者采用了什么高科技。

    “我想刻公章。”石晓晴小声回了一句。感觉自己在做地下工作。

    石晓晴这样一说，那些人立刻鸟作兽散。

    石晓晴还没有来得及失望，立刻就听见一个声音：跟我来。

    石晓晴愣了一下，不敢确定这个声音是冲她的。

    正在犹豫，已经走出几步远的小伙子回头冲她轻微点点头。

    石晓晴明白，是叫她的。于是，大脑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思量，腿已经跟着小伙子走了。

    没走几步，也就是从社保局大门厅走到彩田路人行道上，小伙子停下，眼睛看马路对面深圳市公路照明管理中心，嘴巴问：“要什么级别？”

    石晓晴不知道公章还有级别，想到售楼经理说的“随便什么公章”，于是就说：最便宜的。

    “二十快。”小伙子说。

    “二十块？”石晓晴以为听错了，心里想，这也太便宜了吧？便宜可没有好货啊。可再一想，我也没打算要什么好货，反正是“随便什么公章”，于是，什么话都没说，立刻掏出二十块钱递给小伙子。

    小伙子果真是做地下工作的，没有立刻接钱，而是先谨慎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后眼睛不看石晓晴，却能准确地一把夺过石晓晴手上的二十块钱，并且同时把一个纸团塞在了石晓晴的手上。其速度之快，工作效率之高，完全超出了石晓晴的想象。等石晓晴反应过来的时候，先看了一眼手上的东西，再抬头看小伙子，哪里还能见到人影。

    石晓晴感觉自己被抢劫了一样。她怀疑纸团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公章”，而只是一块木头甚至是一块石头，就好比她去年去厦门玩，在厦门国展中心附近的海边，买了一张影碟，说是赖昌星和某著名演员的亲密录像，回到深圳之后，拿到影碟机上一放，才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完全是一张报废的碟。尽管怀疑，但毕竟做的是非法事情，所以她也不能声张，只好捏着那个纸团，象做贼一样赶快溜走。一路上，石晓晴责怪自己不该算这么小的小帐，不该为省这两个钱而做贼一样的交易。一套房子几十万上百万，哪里在乎五百块钱？还不如让售楼经理代劳算了，搞得自己象做小偷似的。

    回到家，石晓晴迅速脱掉衣服，先冲个凉，像是要迅速冲掉身上的紧张，然后换上一身轻松的衣服，回到客厅，打开空调和电视，靠在沙发上喝饮料看电视，让自己彻底放松了，这才略微带一点好奇或多少有点不甘心地打开纸团。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纸团里面并不是木头，也不是石头，而是一枚公章！橡皮做的，红色，但红得不是很鲜艳，标准的“橡皮图章”。

    石晓晴不敢相信花二十快钱买的“公章”真能通过售楼部的考察，更不敢说能通过在她看来非常严格的银行的审查，但既然已经买了，不妨试一试，反正有售楼部经理“随便什么公章”这句话垫底，石晓晴什么都不用怕了。

    来到楼下商务中心，石晓晴口述，打字员动手，总共只有几十个字，又修改了两个字，一份证明石晓晴每月收入12000元的“证明”几分钟之内就正式出炉了。

    石晓晴打印一份，复印五份，总共炮制六份，就用商务中心的印泥，啪——啪——啪——啪——啪——啪，一口气盖了六个“公章”，空着年、月、日，够用一辈子的了。

    第二天，石晓晴把“证明”交给售楼经理，对方居然连看都没有看就“考察”通过了。至于银行，是看了还是没有看，石晓晴并不知道，但结果她知道，顺利通过。

    石晓晴一共用按揭的方式在罗湖、福田和南山买了三套商品房，三套房子全部都用同样的“证明”，居然一句废话没有，全部“考察”通过。

    石晓晴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但简单的加减乘除还是会的。事后在手机上按一个切换键，把手机当成计算器，简单地一算，如果请售搂经理代劳，三套房子的三个收入证明总共要花1500元，而现在连公章带打印和复印只花了25元，25除1500，60份之一，连个零头都不到，这也太合算了！

    石晓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完全可以专门做这种生意啊。不要说多，一天做一单，就真的稳定收入超过12000了。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石晓晴不会真做这种生意。但她还是顺便尝试了一下。所谓“顺便”，就是经常在一起做美容的一个朋友也炒房，也遇到类似的问题，石晓晴立刻想起了“生意”，二话没讲，大包大揽，说这事情简单，交给我就行了，我帮着开“证明”。结果，石晓晴就真给朋友开了，并且用橡皮图章开出去的证明果然于顺利通过了售楼部“考察”和银行的“审查”。当然，她没有收朋友的钱，主要是实在不好意思收钱，但却收了人家的人情。人情也相当于钱。包括接受对方的吃请和做完美容之后接受对方的刷卡，而不用刷石晓晴自己的卡，其实也都等于间接收钱了。

    这时候，石晓晴在电话里听石晓雨说到银行贷款“要考察贷款者的偿还能力”，马上就想到了自己的这段经历，并对石晓雨说了。说完，她还发出感慨，说：“这就是我们这里的‘偿还能力考察’，不是糊鬼吗？”

    石晓晴本以为石晓雨听了她的故事会哈哈大笑，她也准备接受石晓雨的哈哈大笑，并且打算跟着石晓雨一起笑。可是，她没想到，石晓雨听了之后并没有觉得好笑，反而说：“也不是你们那里这样，美国也是这样。”

    什么？美国也是这样？这是石晓晴万万没有想到的。她总以为中国人做事情马虎，喜欢自作聪明投机取巧，并且制度造成**，才有这样的怪事情，没想到她一向认为制度先进法律完善并且做事认真的美国也会这样。她不相信，以为姐姐跟她说笑。

    石晓雨没有跟石晓晴说笑，石晓雨说是这样的，并说在这方面，美国人做事情比中国人更离谱。

    “美国人喜欢透支你知道吗？”石晓雨问。

    石晓晴说知道。并且知道得具体，知道有一个耳熟能详的段子。说美国有一个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就贷款卖了一套房子，然后一辈子慢慢偿还贷款，等老了，贷款也还完了，美国老太太享受了一辈子大房子。而中国同样有一个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就开始攒，攒了一辈子钱，到老，终于用积攒一辈子的钱买了一套大房子，可等房子买到手，自己也老了，享受不了了。可见，美国人比中国人想得开。具体地说，就是美国人比中国人敢透支。

    “透支就是超前消费。”石晓雨说。

    石晓晴回答知道，并且给石晓雨讲了上面的段子，还说超前消费好，超前消费说明美国人比中国人会生活，会享受，想得开。

    “太想得开也不是好事情，”石晓雨说，“美国人太喜欢超前消费了，太敢透支了，整个美国其实是都靠借债过日子，世界各国储存着大量的美元，其实就等于是美国向全世界借债。这就蕴藏着极大的风险，积累到一定程度，早晚要出麻烦的。”

    石晓雨也给石晓晴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真实故事。

    石晓雨说因为美国人喜欢超前消费，所以美国的银行为了扩大赢利，也推波助澜积极鼓励超前消费，手段之一是通过信用卡公司大力推销各种各样的信用卡，而不管持卡人到底有没有支付能力。前段时间她就收到一张银行卡，是给他们家皮特的，凭该卡，他们家皮特有资格透支三千美元。

    “你们家皮特？！”石晓晴大吃一惊。

    “是啊，”石晓雨说，“是我们家皮特啊。”

    “那不是你们家养的狗吗？！”石晓晴大叫。紧接着，就是大笑，她觉得姐姐太幽默了，居然能讲出这么幽默的笑话。

    等她笑够了，石晓雨严肃地说：“这不是幽默。也不是讲笑话。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听姐姐这么严肃认真，石晓晴不笑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她原以为中国人做事情马虎，没想到美国人比中国人还马虎，居然是人是狗都没搞清楚，就能发放信用卡。那么，美国还有什么信用可言呢？

    我的妈呀，石晓晴吓了一跳，我可是买了美国国邦的人寿保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