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正事时,小武不多说,我就不多问,这是这几个月来我们养成的习惯。
我们进了村,到了我家,我父母已经在门口迎接了,我因为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所以有点心不在焉,小武却跟没事人一样,下了车大大方方地说道:“叔叔阿姨好,我是小天的同事小武,跟小天是好兄弟,所以跟他来看看二老,顺便过个年。”
小武说“好兄弟”三个字时故意把语气加重了,我知道他什么意思,狠狠地丢给他一个白眼。这家伙也真是不要脸,明明是死皮赖脸跟到我家来过年,偏偏把重点放在探望我父母上。
我父母都是老实人,也没去多想小武的话,特别是我妈,听小武说平时跟我关系好,高兴得不得了,一个劲地夸小武帅,还感谢小武平时对我的照顾。小武也不客气,不停地说:“应该的应该的。”边说边陪着我父母向我家里走去,反倒把一车的行李都留给我来搬。
“你不搬行李呀?”我没好气地问他道。
小武左手搭在我妈肩上,右手放在我爸身上,微微一回头,说道:“那是你的行李,又不是我的。”说完还朝我眨了眨眼睛。
这该死的家伙。
我拿他没办法,偏偏我父母也很受用他那一套,竟把我这亲儿子扔在了外面。我把后备箱的两个行李箱拿出来,一手提一个向家里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我感觉我身后有人在看着我,一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车熄火后车灯就灭了,这乡下地方也没有路灯,黑暗中死一般地寂静。
我响起刚才那个东西,心里突然害怕起来,这时小武在屋里喊道:“小天,快进来,别在外面磨蹭。”
我转过身赶紧向家里走去,就在这时我感觉背后突然吹过一阵冷风,我不敢回头,提着箱子就往家里跑。
进门后我妈见我脸色不太对,便问道:“小天,你怎么了?”我不敢确定刚才发生了什么,又怕吓到我妈,便答道:“没事,我没事。”同时狠狠地瞪了小武一眼,这家伙却根本不理我,一个劲地跟我爸爸套近乎。
我把行李箱放下,我妈妈把大门关上,回过身来突然问我道:“小天,你的衣服怎么破了?”
“衣服破了?”我早上出来的时候衣服还好好的,怎么会破了呢?我脱下外套一看,只见背后有三道两寸长的口子,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抓破了的一样。
我想起刚才在门外感觉到的那阵冷风,心里不由得一颤,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小武,他的注意力却完全没在这边,依然嬉皮笑脸跟我爸在聊天。
我去我房间把破了的衣服换下来,我妈去厨房把饭菜都端了出来,小武跑出去从车的后备箱里拿出两瓶酒,说是要跟我爸爸好好喝两杯。这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酒藏车上的,我刚才拿行李的时候都没看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小武和我爸已经喝得兴起了。小武嘴巴甜,为人又大方豪爽,逗得我爸妈十分开心,一餐饭吃到晚上快11点了。吃完饭我妈妈收拾碗筷,我和小武陪着我爸爸聊天,大家都有了几分醉意,这时小武突然问道:“叔叔,你们村里猫多不多?”
小武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我想起了回家时我们碰到的那东西,我知道小武是想从我爸爸这里探点情况出来,便不插嘴,等着我爸回答。
“乡下地方,猫肯定多啊,一般都是野猫。”
“那家猫呢?”小武又问道。
“家猫?”我爸爸眯起眼睛想了想,说:“村里几乎都是野猫,平时谁家里有剩饭剩菜就倒外面喂它们,乡里人养猫都是为了防鼠,有了这么多野猫,又都是大家伙儿喂着,就没必要养家猫了。”说到这里,我爸眼睛突然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村里刘老汉家以前有一只家猫,只是很久没见到了。”
我爸说的这个刘老汉我认识,我平时都叫他刘二叔,他和他老伴王大婶住在村子东头,他们家那猫我也见过,是一只通体白毛的大肥猫。刘二叔和王大婶的儿子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上海工作,后来又娶了个上海姑娘,就在上海安了家,成家后就没怎么回过村里了,那只大白猫就是他儿子给他买的,说是怕两个老人孤单,买只猫陪陪他们,听说那猫还挺贵的。
“说到这刘老汉,也是挺可怜的,两口子省吃俭用供儿子读书,到老了过年过节也没个亲人陪着。半年前他老伴突然去世了,现在就剩刘老汉一个人了,家里冷冷清清的,听说最近总是一个人疯疯癫癫地在家里说胡话。”说完对我说道:“小天,你明天去看看你刘二叔去,顺便问问他,愿不愿意来我们家过年。”
“王大婶去世了?”我惊讶地问道,“他儿子过年没回来吗?”
我爸哼了一声,反问道:“他那个儿子,自从成了家哪年过年你见他回来过?他妈去世的时候丧事一办完就带着老婆孩子回了上海。这小子,没良心,你以后要是娶了外地老婆可不能像他一样。”
我见我爸喝了酒话有点多,正想打断他,小武却抢先嬉笑着说道:“叔叔,你放心,小天不是那样的人,再说还有我看着呢,他要是对您和阿姨不孝敬我打断他的腿。”
我对着小武翻了个白眼,他却朝着我眨巴眨巴眼睛。
我和小武又陪着我爸妈聊了一伙儿天,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便都起身去睡觉。小武跟着我进了我的卧室,脱了衣服就往被子里钻,还一个劲地抱怨道:“你们这地方可真够冷的。”
我呛他道:“谁要你非要跟我回来的?现在知道冷了吧?”
小武躺在床上对我喊道:“你把窗帘拉上,你看外面都飘雪花了,拉上窗帘感觉没那么冷。”
我朝窗户一看,窗帘确实没拉上,可是房里开着灯,窗户玻璃反光,根本看不到外面,小武是怎么看到外面在下雪的?
我带着疑问走近窗户,凑近窗玻璃想看看外面是不是在下雪,谁知我刚一凑到玻璃前,窗外突然冒出一张惨白的脸,贴着玻璃看着我。
“啊!”我吓得大叫一声,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怎么了?”小武听到我的叫声,一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外有人。”我哆哆嗦嗦地说道。
“有人?”小武从床上下来,正要向窗户走去,我房间的门却被敲响了,小武警觉地问道:“谁?”门外传来了我妈的声音:“小天,是你在叫吗?出什么事了?”小武一听是我妈,赶紧换了语气,答道:“阿姨,没什么事,房里有老鼠,把小天吓到了。”
我妈在门外笑道:“这孩子,这么大的人了还怕老鼠。”声音渐渐远去,显然我妈是边说边慢慢走开,最后隐隐地听她嘀咕了一句:“这村里已经很久没看到老鼠了。”
小武听到我妈已经走了,便又走到窗户边,凑在玻璃上往外看,嘴里说道:“哪有什么人啊?”说着竟把手放在窗户的插销上,我正要阻止,他已经拉开插销一把推开了窗户。
窗外呼呼地刮着风,冷风夹着雪花吹了进来——外面还真下雪了。
小武看着外面说道:“你还别说,你们这地方下场雪还是很有诗情画意的。”
我刚才惊吓之间也没细看外面的人长什么样,现在小武打开窗户都没看到外面有人,我便怀疑是玻璃反光,我看花了眼,当下也就没那么怕了,便催促小武道:“黑灯瞎火的你能看到什么诗情画意?关上吧,别把你这大少爷给冻感冒了。”
听我一说小武还真打了个哆嗦,一把关上窗户又拉上窗帘,三步并作两步走回来跳上床,用被子把自己给蒙得严严实实的。
我看小武跟个孩子一样,无可奈何地笑笑,关了灯也跟着上床睡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