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牛津街旁的一所房子里,居住着一只几乎完全用瓷制成的小兔子。他长着瓷的胳膊、瓷的腿、瓷的爪子和瓷的头、瓷的躯干和瓷的鼻子。他的胳膊和腿被金属丝线连接起来,这样他的瓷胳膊肘儿和瓷脐盖就可以弯曲了,使他可以活动自如。
这只兔子的耳朵是用真的兔毛做的,在那皮毛的下面,是很结实的可以弯曲的金属丝线,他可以使那双耳朵摆出它那反映那小兔子的情绪的姿势。他的尾巴也是用真的兔毛做的,毛茸茸的、软软的,做得很得体。这个小兔子的名字叫艾克。他的个子很高。从他的耳朵顶端到脚尖差不多有二英尺半。他的眼睛被涂成了蓝色,显得敏锐而机智。
总之,艾克是个自命不凡的小家伙。只有他的胡子使他颇为费解。那胡子又长又优雅,正如它理所当然的那样,可是它的材料来源却谁也说不清楚。艾克非常强烈地感到它们不是兔子的胡须。那胡须最初是属于谁的?是哪个令人讨厌的动物的。对这个问题艾克无心考虑的太仔细。他也的确没有这样做。他通常不喜欢想那些令人不快的事。
艾克的主人是个九岁大的黑头发女孩,名叫蒂娜。她对艾克的评价很高,几乎就像艾克对他自己的评价一样高。每天早晨蒂娜为了上学而穿衣打扮时,她也会给艾克穿衣打扮一番。那小瓷兔子拥有一个特大的衣柜,里面装着一套套手工制作的丝绸衣服;用最精美的皮子按照他那小兔子的脚特别设计和定做的鞋子;一排排的帽子,帽子上面还留有小孔,以便戴在他那又大又富有表情耳朵上。每条裁制的裤子上面都有一个小口袋,用来装艾克的金怀表。蒂娜每天早晨都帮他给那怀表上弦。好啦,艾克,她给那表上好弦后对他说,"当那个粗指针指到十二点而细指针指到三点,我就回家和你玩。"
她把艾克放到餐室的一把椅子上,调整好那椅子的位置,以便艾克可以向窗外张望并可以看到那通向蒂娜家家前门的小路。蒂娜把那表在他的右腿上放好。她吻了吻他的耳朵尖,然后就离开了;而艾克则整天盯着窗外的牛津街,听着他的表嘀嗒嘀嗒作响,默默地等待着。在一年的所有季节里,那兔子就爱冬季。因为在冬季里,太阳早早就落下了,餐室的窗子都会变暗,艾克就可以从那玻璃里看到自己的影像。那是怎样一种影像?他的投影是多么优雅!艾克对自己的风度偏偏惊讶不已。
傍晚时,艾克和蒂娜家的其他成员一起坐在餐室的桌子旁,蒂娜她的父母,还有蒂娜的祖母,她叫安琪拉。的确,艾克的耳朵几乎够不着桌面,而且在全部吃饭的时间里,他都一直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前面,而看到的只是桌布明亮而耀眼的白色。不过他就那样待在那里,坐在桌子旁边。让蒂娜的父母觉得有趣的是,蒂娜认为艾克是只真兔子,而且她有时会因为爸爸讲故事怕艾克没有听见而要求把一句话或一个故事重讲一遍。
爸爸,蒂娜会说,"我怕艾克他没听见。"
于是蒂娜的父亲会转向艾克,对着艾克慢慢的说故事,为了那小兔子而把刚刚说过的话在重复一遍。"艾克出于对蒂娜的礼貌只是假装在聆听着,实际上他对人们说的话并不十分感兴趣。"艾克对蒂娜的父母和他们对艾克傲慢的态度也并不理会。实际上所有的成年人都对他很傲慢,除了一个人外。
只有蒂娜的祖母像蒂娜那样对艾克讲话,以彼此平等的口吻对艾克讲话。安琪拉已经非常老了。她长着一个又大又尖的鼻子,一双黑亮的眼睛像黑夜里的星星一样闪着光,正是安琪拉负责照料艾克的生活。正是她让人定做了艾克,她让人定制了艾克的一套套的丝绸衣服和他的怀表,艾克精致的皮鞋和他有关节的胳膊和腿,所有的这些都出自他的祖国,英国的一位能工巧匠之手。正是安琪拉在蒂娜六岁生日的时候把他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蒂娜。
而且正是安琪拉每天晚上都来安顿蒂娜上床睡觉,也安顿艾克上床睡觉。"给我们讲个故事好吗,安琪拉?"蒂娜每天都要她的祖母讲故事。今天就不讲了,安琪拉说。那什么时候讲呢?蒂娜问到,"明天晚上?"很快,安琪拉说,"很快就会有一个故事了。"然后他关掉灯,于是艾克和蒂娜躺在卧室的黑暗之中。
"我爱你,艾克。"每天晚上安琪拉走后蒂娜都会对艾克说。她说过这些话之后就等待着,就好像在期待着艾克也对她说些什么。艾克什么也没说。当然他什么也没说是因为他不会说话。他躺在他的紧挨着蒂娜的大床的小床上。他抬眼凝视着天花板并倾听着她呼吸的声音,他知道她很快就要睡着了。因为艾克的眼睛不是真的,所以他无法闭上它们,他总是醒着的。
有时,如果蒂娜把他侧身而不是仰面放在他的床上,他就可以从窗帘的缝隙中向外望见黑暗的夜空。在晴朗的夜晚,星光灿烂,它们那像从针孔里照射进来的光线让艾克莫名其妙地感到一种安慰。他常常整夜凝望着星空,直到黑暗最终让位给黎明。
艾克的日子就以这样的方式一天一天地打发过去,没有任何特别的事情发生。哦,偶尔家里会发生件戏剧性的小事。有一次,当蒂娜还在学校上学的时候,邻居家的狗,一条叫杰西的拉布拉多寻回犬成了家里的不速之客。在餐室里他把腿抬起来放在餐桌上,把尿撒在了洁白的桌布上。然后他快步跑过来,闻了闻艾克,艾克甚至还没有来的及思考被一条狗闻过意味着什么,他就被杰西叼在了嘴里。杰西使劲地把他前后甩来甩去,一边吠叫着,一边流着口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