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叫小五的药童慌忙跑进来,叫了几个大个子药仆,“让一让!前边的人让一让!”药仆抬着五个浑身是血的人进来。
“士林!”徐燃与胖子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黄甲队的队员——张士林。众人赶紧腾出地方。
“怎么回事?”苏玉林急忙从内院出来,一见这情形便来不及多想,赶紧和坐堂的三位医官检查了五人伤势。其中一人腹部划破,肠子和血流了一地。这人徐燃记得,好像是林海客栈跑堂的。
张士林见苏玉林出来,便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把抓住他的衣角:“苏神医,救救我兄弟。”
苏玉林示意让他安心,检查腹部受伤的伤者的医官摇摇头,示意那人已经没救了。另有两人昏迷,张士林和另外一个只受了轻伤,算是清醒。
浓重的血腥场面刺激着徐燃的神经,努力忍住不让自己吐出来,胖子倒是没有丝毫不适,这种情况他见多了,还不至于有什么大的反应。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讨论着伤者是被什么兵器所伤,能否存活。有几个胆大的还在指手画脚,对着伤口比划些什么,似乎知道医官接下来的举动。
这些人只不过是镇上的居民,对此竟像是习以为常。再看医馆的其他人,也是神色如常,紧张而有条不紊地处理起来,丝毫不见慌乱,显然经常遇见类似情况。
任由医员处理伤势,张士林强忍悲痛,将事情经过告诉徐燃他们。
“昨日我回客栈,集合了八个弟兄去找药,那地方只是夜厄外围,不算太危险。我们找到药出来,被埋伏在出口处的几十号人偷袭……他们人多势众,当时就有三个弟兄战死,通泉草……也被抢走了。我们几个……我们几个拼死,好不容易逃了出来,那兄弟为了掩护我们,肚子上被划了一刀,这群该死的贼人!”
听完他的叙述,徐燃没说话,胖子当即嚷嚷着要杀回去,“岂有此理!这群人什么来头?你告诉我,胖爷要他们血债血偿!”
张士林感激地看着胖子,“我们也不知道,这次行动我们并没有告诉其他人,那卖消息的猎人或许知晓。”
“是黑风寨的人!”人群中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一条刀疤大汉站了出来。
“这黑风寨是个什么来头?”胖子一听来人知道消息,追问道。苏玉林听到黑风寨,面色微变,向众人解释道:“夜厄森林势力众多,是毒蛇猛兽匪盗绿林的天下,黑风寨也算是其中一霸,老巢就在附近的雁荡山上。”
“这颗毒瘤经常祸害百姓,雁荡山又前有山险,后有大河,易守难攻,进可入茫茫林海,退可从水路遁走,且位于秦夏两国边境,不能轻易用兵。官府也联合剿过几次,之后就不了了之了,若真是黑风寨的人,这事就麻烦了。”
苏玉林又怪道:“怪哉,这通泉草虽然珍贵却只能解蛇毒,黑风寨抢它干什么?”徐燃闻言似是心中有了推测:“或许他们有人中了蛇毒。”不知为何,他莫名想到了被青蟒咬伤后逃走的黑衣人。
“你这消息准确吗?”医馆显然有人认识这大汉,“那还能有假!只要是发生在夜厄森林的事,就没有能逃过我刀疤李耳朵的!”大汉雄赳赳地拍着胸脯。
徐燃拱手道:“这位大哥,能否将事情的情况详细告知?”
刀疤李见徐燃一身医馆打扮,以为他是医馆中人,想到谁能没病没灾的,便想卖个人情与医馆,也好结个善缘,于是正经回了他的话。
他道:“公子若想听,俺自当相告,只是说来话长,不知可否进内详谈?”徐燃看了一眼苏玉林,见他点头,才说:“是我思虑不周,好汉请进来说话”
入内坐定,童子奉茶,刀疤李开口道:“正如苏神医所言,黑风寨确是夜厄一霸,但也只是有点名号而已,真要与湖波寨、青木寨、卷残军之流相比,只是不入流的小角色。”
“那大当家的叫狄此山,人都叫他黑瞎子,原是大冶城熊族守城队正,颇有几分蛮力。只因吃东西不给钱与人起了争执,打死了三个人,那姓狄的心怕吃牢饭,便跑到这雁荡山上落草为寇。凭着一股子蛮狠劲,倒也收服了不少小弟,渐渐有了现今的情形。”
“这老二狐族赵不绝,原是个赏金猎人,当真是心狠手辣之辈,凡是被他抓获的人犯,无一不是死状凄惨,绝无活口,官府见了也不忍心。
当年大叶寨的山猫见他婆娘长得不错,就起意招惹了人家。赵不绝狠呐,直接让自家老婆守节自尽,他老婆不肯,便自己那根粗绳子把她给勒死了。
接着这赵不绝就在大叶寨卧底三年,策反了大叶寨三百余号精锐人马,使其元气大伤。又联合狄此山,攻陷大叶寨前山,虐杀山猫,曝尸三月,看得一众山贼狠人心也颤胆也寒。后来他做了黑风寨二当家的,手下敢死队乃是黑风寨精锐,狄此山见了他都要让三分。”
“这老三施东进嘛,嘿嘿,此人神秘得很,我这消息还是花了大价钱才打探来的,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
据说这老三是大夏江南郡武功县人,读了点书但手脚不干净,偷了县望李家的东西,逃到此地,被狄此山从英招嘴下救下。
姓狄的膝下无子,又喜欢他那机灵劲,遂收其为养子。传闻此人满脸麻子身长黑毛,看不出是人是猴。他是黑风寨的军师,黑风寨能有今天此人功不可没。”
众人听得入迷,苏玉林想不到这大汉五大三粗的,知道的还真不少,很多都是连他都未曾听过的消息。徐燃这会儿又问道:“那黑风寨可有对头?”
这些个文化人大老爷们平时都不太愿意理自己这种粗人,今日有听众捧场,刀疤李讲得兴起。
他灌了几大口茶水,也没尝出是什么味儿,又道:“那可海了去了!在江湖混的,哪能不树敌啊。何况这黑风寨平日里嚣张跋扈,树敌更是不在少数。
就说这大叶寨那头子铁锣子和他可是死对头。还有隔壁大秦东山县三英镖局的韩钩子,与其有杀父之仇。
再说了,前阵子黑风寨不还把咱县太爷送给他老爷子的寿礼给抢了吗?县尊这些天可一直在憋着气,要不是黑风寨不好打,县太爷早把那寨子给抡个百十来遍了!”
“多谢大哥相告。”徐燃偷偷将几枚晶币塞到他手里,刀疤李见他这么懂道,心下大喜,看手上分量不轻,他轻轻一翻手,那晶币就消失了。只见他咳了一声,大义凛然道:“公子不必客气,行走江湖就该互帮互助嘛!”末了又低声道:“今日俺与公子投缘,便再告诉您一个绝密消息。”
“哦,请说。”
他在徐燃耳边说道:“听说那赵不绝中了青蛇毒,床上躺三天了,看来快死了。”说完一副邀功的表情看着徐燃。
徐燃点点头:“消息可靠吗?”他脸上露出猥琐的表情,“绝对可靠,这是我昨晚上听隔壁赵寡妇跟柴老六偷情时,柴老六不小心说漏嘴的,。这柴老六可是姓狄的心腹,决计错不了。”
张士林等人早已被送入病房,那死去的兄弟苏玉林找人妥善安置了。
“我要报仇!”那另一个清醒的人道。
“我们当然得报仇,还要把药抢回来!”胖子也义愤填膺,怎么说元晔也救过他,元晔的兄弟就是他兄弟,兄弟的事就是自己的事。
张士林也悲愤不已,但他叹道:“报仇谈何容易,黑风寨不是你我几人能对付的,若惩教司其他队员在还有可能,可等他们赶来黄花菜都凉了。”
那人捶床怒道:“难道我们就怎么眼睁睁看着兄弟们白死吗?”
“这倒不一定。”徐燃突然说了一句,所有目光看向他,张士林这时才发现徐燃竟扎起了发髻,但这不重要,他忙问:“徐兄可是有了计策?”
“计策谈不上,但有个想法。”
以胖子对徐燃的了解,知道他定是有了主意,催促道:“别卖关子了,快说。”
徐燃眼底暗藏寒光,“我们就来个借刀杀人。”既然敢抢药杀人,那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狄此山这两天头疼得很,又薅下几根花白的头发,他正烦躁地四处乱逛。
原想把青蟒手上的残图抢到手,拿到宝贝,大叶寨那破锣子算什么?就算是湖波寨、卷残军这些人,还不得乖乖拜倒在自己的虎皮裙下。
未料想,老二中了青蟒蛇毒,现在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虽然平时赵不绝也不太听他的,但自己还需要他,他手里的敢死队自己管不住,要是赵不绝死了,敢死队军心必然不稳,破锣子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狄此山封锁了老二中毒的消息,希望干儿子找的那个郎中能快点配出解药,本想找那个毒神苏玉林的,可是人家不可能鸟他,人在青牛镇待着自己也动不了他。
狄此山正想去看一眼老二,见任五和一个光头趴在门边,心里一惊。“你们在这干什么?”
任五回头见一双铜铃大的熊眼中满是杀意,吓得瘫倒在地:“大大大王,我们在清扫此地……”
狄此山见房门没开,松了口气,“看门的都死哪去了?柴老六!你他娘的又给老子钻到哪个婆娘被窝里啦!”
柴老六原本正和几个喽啰抛骰子玩儿,听到一声熊吼心道不好,匆忙跑过来看。狄此山怒气冲冲:“这里以后没我允许谁都不准靠近,听到没有?”柴老六脑门上直冒汗:“是是是······”
说完转身,似是想起什么来,有猛地转过身来,“要是再让老子发现你在做事的时候偷偷跑出去混,小心你的狗命!”
柴老六浑身一抖,连连称是。
狄此山眼睛一撇,见任五还在,“还不快滚!”任五闻言如蒙大赦,赶紧滚开,那光头赶紧跟上。
“站住!”任五刚要走远,突然听到叫声,不敢再跑,颤巍巍问道:“大王还有什么吩咐?”
狄此山指着光头问道:“他是谁?”
光头闻言心中一紧,任五以为他被大王吓傻了,连忙回答:“回禀大王,他叫方丈,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说着一把拍在光头脑袋上:“还不快给大王问安!”
“罢了,快滚。”山寨上经常会有新人入伙,狄此山也不多疑,挥手放过了两人。任五与光头松了口气,赶紧离开此处。那光头不是和尚更待是谁。
待走远了,和尚问那只管低头走路的任五:“那里为什么不让进,咱不扫了吗?”
任五环顾四周,见没人了,又装起了大爷,仿佛刚才被吓得屁滚尿流的人不是他。“不该问的事儿别问,闭上你的嘴,干好你的活就行。”
和尚嘴上称是,心里却在鄙视。
狄此山此时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心想保住的秘密早已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间就在几个镇子里传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