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工作，闲得和蛆一样，我就随便去大街上呆惺惺地溜达。刘家窑大桥底下躺着一个流浪汉，我走过去，站立在他一旁，默默地盯着他。他发现我两眼死死地盯着他，慢慢地坐起来，此时，我们两个视线交织在一起，久久地。
他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最多也就20岁。透过他满脸黑垢，仔细看上去，长相不差小鲜肉明星黄子韬。他的两手、两腿和两脚满是厚厚的污垢，旁边放着半个发了霉的紫红瓤西瓜，他两手抓起来，埋头啃起来。啃剩下的西瓜皮他右手猛一使劲，“啪”一下子扔到大约5米左右的桥柱上，那西瓜皮被碎了个稀巴烂，飞溅满地。
他这明显是和那西瓜皮拉仇恨。
我靠前他一步：
“你今年够20岁吗？”
“不够。”
“那你多大了？”
“17”
“你哪儿人？”
“hn。”
“你爸妈呢？”
“死了。”
我从衣兜里摸出5块钱，对他说：
“拿上买点吃的。”
他先是一愣，使劲看看我后说：
“不要。”
我说：“别不好意思，有钱我想多给你些。”
我那双眼神让他信了，他突然哭出声来，抹着眼泪说：
“我爸妈离婚后不知去哪儿了，爷爷早就去世了，奶奶在家天天唠叨我，11岁那年我就溜出来了。”
他看出我很心疼他，朝我笑了笑。这个流浪小哥，笑起来也很阳光。
我把手里捏着的5块钱扔到他眼前，和他摆了摆手。
他也摆了摆手。
我胡乱想象到，有一天我也是这番处境，还咋，都无所谓了。
在莱京所有的景观和场景中，后海牢牢的印记在我的脑海中。那是因为，立好曾经多次光顾过那地方。现在，刘家窑桥底下那个17岁的流浪小哥，在我脑海的印记总是抹不去。在我的意识中，有很多的人需要拯救——可笑，我连自己都拯救不了，还去拯救别人！而我知道，了解了那个17岁的流浪小哥，只要听人提到流浪者，就会感到一种同情，一种痛苦，可与我所体验到的那些北漂的心酸和艰苦相共鸣。我现在本应梳理出压在我心头上的**和追求的本质所在。这个本质或许来自我的倔强，我的野心，我的狂妄……但是，对我而言，在所有这些可能之外，还有这样的理由：当我10多年前来莱京出差时，我住在后海附近的那家宾馆，晚上去后海沿岸溜达，那七彩的夜色迷醉了我，那个时候滋生的北漂梦想开始上升了。我感到，莱京的面包是最好吃的，莱京的公交车是最勤快的，莱京的外国人是最洋气的。当我真正地置身在莱京、生活在莱京，我没想到，这个17岁的流浪小哥会打动我的心弦。那么我认为，是北漂的磨难促使我们彼此投入到缘分的缔结中。要是没有他，我就认为唯独我是京城命运最糟糕的人。流浪小哥知道他的存在就是吃霉烂的西瓜，他本人的命运最终如何，他并没有去考虑，他是一条生命，现在变形成如此。莱京是一座闪烁光芒的城市，流浪小哥，你和我，请相信吧。
离开他的时候，我已经得知，他晚上依然在这里过夜。
转眼进入冬季，地都冻得硬邦邦的，天气也是迷迷瞪瞪的，没有暖气的简易小屋拔冷冷的。晚上睡觉铺开被子湿潮得能挤出棉花的水，屋子终日不见阳光。门口紧挨院子里的露天公用水池和下水道，包裹着水的小屋外寒内冷，屋顶只覆盖一层水泥板。夏天日光直射得快，屋里热得要死；冬天冷空气穿透得急，屋里会冻得要命。脱衣服睡觉全然是躺在冰箱里一样。我急中生智，每天晚上跑到大杂院对面的网吧里熬夜。但我不可能上网，上网包夜要12块钱，我掏不起，只是厚着脸皮找一个空位子，半躺在椅子上似睡非睡。
偶尔的几个晚上可以，网管睁只眼，闭只眼，可饶得了免费在网吧过夜，这整整要三、四个月的冬季，每天这样在网吧过夜，一定是说不过的事。
这“急中生智”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思来想去，找是去找一家包吃包住的公司上班。哪怕是不给工资，管吃住就可。看我那份德行，那副狼狈相，看到镜子里我那苦逼的脸，我真恨不得向雾满潮气的镜子里面那个糟糕透顶的倒霉蛋劈头盖脸地打去。幸而一家做有机食品的公司急招文案编辑。老板很痛快地让我在面试当天入了职。那是因为老板在面试时问我薪资期望多少，我说，多少都行。因为我心里早有底码了，你只要包吃住，哪怕一分钱不给都行，我就是要度过这个冻死人的冬季。老板出口给了我2500，好歹比二百五多了个零。可能老板按二百五对待我，活到这地步，跟二百五也差不多。啥也别说了，这老板总算捡了个漏，他打着灯笼满莱京都招不到这么廉价的文案编辑！
我在公司走廊里听到老板和总经理说着：
“这个文案编辑很老道，很有经验，文笔很厉害，我看过他主编的杂志。另外这个编辑好像不在乎工资多少，给他2500块钱薪资他都干。”
我的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老板你别得意忘形，过完年天气暖和了，我就吵你鱿鱼！
公司也是刚刚组建的那种，啥事都还没有头绪。老板并没有长出一副让人记得住的形，但喜欢摆出一副老板的架子。总经理是个小个子，短胖的那种，走路有点一跳一跳的，一看就是不规矩的那种。我不知道怎样讨好他才好，我于是求助于他的女儿，然而，他女儿口口声声说羡慕我的文笔，但她从内心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这年龄大了，长得个子又小，唬不住人。
倒是总经理那个助理还能拿正眼看我，助理23岁，长得挺招人喜欢，还处了一个韩国女友。我和助理上下床睡觉，他在下铺，我在上铺，我就想当人上人，所以我不睡下铺。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