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静下心来，叶萍儿忽然想起那天的梦，继而想起何总总好像有个把月没来公司了。以前不管有事没事，几乎十天半个月就来一趟，这几个月，公司的事、家里的事，搅得叶萍儿没心思多管多问其他，不禁有些歉意。
“何伯伯，我是萍儿，您现在在家还是在外面？”
“在家。”
“上午有时间吗？”
“有啊。”
“方便吗？我想过去看看您，顺便跟您说点事。”
“哦，不用那么客气，还是我去公司找你吧，也顺便散散步。”
“可是……不然我去接您吧。”
“不用了，怪麻烦的，路又不远，我现在就过去。”
叶萍儿立刻通知办公室的小李，把何总办公室的门窗全部打开通气，把办公桌、椅等都擦拭干净，地板也拖了一遍。一切收拾停当，何魁步履匆匆地来到叶萍儿的办公室，叶萍儿赶紧请他坐下，亲自给他泡好茶水。
“何伯伯，应该我去向您汇报的，让您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
“嗨，那有什么，我跟你爸爸从来没有这样客气过，没必要，公事公办，该怎么就怎么。”
“噢。今天请您来，主要是公司年度各项财务数据都出来了，负债表、利润表、所有者权益变动表和xiàn jīn流量表放在您的办公桌上，您有空就看看。”
“行。”
“还有，我准备把您今年的股东权益收益率增加3。”
“萍儿，这不好吧，该是多少就是多少，我拿多了必然要有人少拿，吃别人碗里的饭，不合适。”
“何伯伯，这不是我的想法，是我爸爸的意思。”
“你爸爸的意思？”何魁不解地问。
“是的。前几天我在梦里看到爸爸了，爸爸让我把城北土地开的纯利多分劈给您一些，多给您一些养老的钱，也算是对您过去为爸爸出力、现在替我操心的补偿。并且，爸爸在梦里还说，请您多费点心带带我们这些后辈，把青黄不接这一关闯过去。”
“唉——，前段时间我也梦到你爸爸了，在办公室里，像从前那样，你一句我一句有说有笑的，真热闹。醒来后，惆怅、难过了好一阵子。唉——，一晃都走两年了。行，既然这样，何伯伯不让你为难，你爸爸和你的情我领了，只是，这笔钱还是先放在公司，怎么用你们说了算，将来一旦需要钱的话，我再来领。”
“行，就按何伯伯说的办。这笔钱挂在您的名下，您随便什么时候用都可以，要用时您不需要往公司跑，打个diàn huà就行，财务立刻给您转到银行卡里。”
“萍儿，这下更有体会了吧，管一个公司真不容易，操心的事情太多。要学会你爸爸的管理门道，就是八个字：举贤容过，抓大放小。这是你爸爸十多年前跟我聊公司管理时讲的八个字，我一直牢牢的记在心里。”
“谢谢何伯伯。唉——，您和爸爸的本事，我这辈子可能都学不到位，只能尽力而为，管到什么程度是什么程度。”
“你爸爸不在的这两年，从管理上说，公司运转并没有生什么大的不正常的情况。只是去年以来市场和资金这一块出现一些问题，可这也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受政府宏观调控政策影响，整个市场都疲软，连华龙公司这样业界的老大利润都明显下滑，我们公司能维持在前几年的水平，已经很不容易了。说明你的掌控能力还是比较强的，公司上下人心也是比较齐的。”
“我还谈不上掌控。主要还是您坐镇坐得好。加上李总、赵总工和醒心、希雅等，都为公司度过难关想了不少办法，出了不少力。”
“是啊，这两年你可是成熟、进步了不少，一个女孩子能顶住这么大的压力，真不容易。欸，现在醒心学的怎么样，两年了，正儿八经应该学了不少东西，毕业出来肯定比我们这些野路子闯出来的人强多了。”
“学习还行，能跟上。”
“听说小乔生孩子去了，好像有三四个月了。”
“嗯，孩子还有几天就满月了。”
“哦。”何魁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叶萍儿，喝了一口水，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又赶紧放了回去。
“何伯伯，没关系。您想抽就抽，在我这里，没必要忍。”
叶萍儿低头打开抽屉，拿出两盒软中华，抽出两根，递给何魁一根。然后，把两盒烟都放在何魁面前，说：
“这是昨天我出去应酬买的，我陪您抽一根。”
“萍儿，你什么时候也会抽烟了？”
“最近两个月，事多心烦。不过，总共也就抽了不到五包，都是女士抽的淡烟，中华烟我还是第一次抽。”
“哦。萍儿，你是何伯伯看着长大的，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你爸爸在世的时候经常跟我谈到你，总是不放心，说你心地太单纯，性格太软弱，缺乏自我保护能力，很容易相信别人，因此也很容易被别人骗。其实，你爸爸的担心也是何伯伯的担心，为人既不能太强势，强势容易招人恨，但也不能太软弱，软弱容易被人欺。说起来，我跟你爸爸最早是在一个化工原料厂当工人认识的，你爸爸进厂刚三个月就当了我们车间带班的工长。工厂24小时三班倒，工作场所粉尘特别大，每天下班都要洗澡。一天，我们早上七点接班，正在换上班穿的工作服，你爸爸转身不小心蹭到刚洗澡出来的一位工友，他立刻不高兴了，开始说你爸爸。你爸爸那时刚来没多久，怕惹是生非，赶紧道歉。谁知他仗着自己块头大，又是本地人，不但不住嘴，反而不依不饶地对你爸爸大声谩骂。你爸爸急了，说我已经道过歉了，你不要再泼妇一样乱骂人，好不好。他却瞪大眼睛，气势汹汹地冲过去，说老子就骂你了怎么样？你爸爸被逼急了，狂怒地伸出双手朝他扑过去。他猝不及防，一下倒在身后半米高的衣箱上，头踫到墙，立刻跟身体形成9度夹角。你爸爸骑到他身上，用双手死死卡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再敢骂，我现在就掐死你。瞬间，他害怕得不敢动，脖子被卡住喘不上气，也说不出话，只得用眼神告饶。你爸爸松开他，他居然连屁都没再放，低头看看自己沾了一身的粉尘，默默走进澡堂。后来，你爸爸听说他有**背景，怕出事连累家人，赶紧离开工厂，连那个月的工资都不敢等。后来，还是我偷偷帮他领的。不过，从那件事我明白一个道理，人不能太软弱，不能总当兔子，必要时也要当当老虎，否则没人怕你，也没人敬你，更没人愿意跟你。你爸爸最聪明的地方，就是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软硬兼施，恩威互济，不但公司的人都听他的，在社会上也能站得住脚。”
“还有这种事，可我从来没听爸爸说过。”
“呵呵，这种年轻时打架的事，他怎么好跟你当女儿的说，只是我们有时说笑提起来，你爸爸还说，没想到地头蛇也有怕他这个外来兔子的时候。可是，人就是这么有意思，那个人知道你爸爸走了，还懊丧的不得了，问我知不知道去哪里了，说要跟你爸爸换帖结拜兄弟呢。我告诉你爸爸，他淡淡一笑，说，‘**的人难辨真假，难探深浅，还是敬而远之，不见面，不招惹，不结交最好。’不过……”他把手中的烟蒂在烟灰缸里摁灭，又朝里面浇了点水。“你知道你爸爸房地产后来为什么做得那么好吗？”
“爸爸说他赶得巧，正好赶上国家房地产大展时期。”
“其实，那是其一，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建筑学院的张院长暗中支持，而张院长的哥哥就是那位不打不相识差点被你爸爸掐死的人，并且那个人的亲家还是省里……算了，不说了，有些事以后何伯伯再慢慢告诉你。”他掏出铃声不断的shǒu jī看了看，歉意地说，“老伴来diàn huà了，一定是家里有事，催我回去。没时间了，那些表我明天再来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