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蓝玩味地看着他:“哦?不敢求我宽恕,那你想求什么?”
老楼嘴唇哆哆嗦嗦,一咬牙咚地一个响头磕下去:“求城主下令,寻找国师大人!”
纳兰蓝意外,若有所思地仔细看他:“我记得你似乎是曌国人?”为什么曌国人似乎很多人很爱国?
老楼破釜沉舟地抬起脸来,磕破的额头流下血来也不擦:“属下当年是被仇人陷害,最终流落鬼城。遭难前属下曾任一名九品小吏,也曾爱民如子!”
说完之后惭愧地低头:“属下绝不会背叛城主!只是如今各国都巴不得曌国生乱,来分一杯羹。曌国长期高高在上,没有盟友。眼看黎民百姓受难,属下只是只是不忍黎民百姓无辜受难!”
纳兰蓝被震住了!她忽然觉得心头有人狠狠地拿榔头在敲打!看着这张普通得让人看一百遍都不一定能记住的脸,她此刻却觉得羞惭无地!
连一个鬼城的恶人都在尽其所能地帮助自己的祖国,可看看她这个真正的储君都做了些什么!
深深地呼吸,纳兰蓝尽力平稳了口气开口:“你下去吧。”
一贯对违规现象从不手软的城主大人竟然就这么放过了自己,老楼惊愕地愣了半天。反应过来之后却一咬牙重重地又磕下头去:“求城主成全!求您下一道令吧!”
纳兰蓝看着这个固执地祈求着的中年汉子,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必了,你要找的国师大人,我会亲自去找他的。”
纳兰蓝潜入花府中自己曾经住过的院落时,花辞果然等在那里,背着手在内室里焦躁地转来转去。
纳兰蓝翻窗进去:“早知道春明公主派了人在花府外面守株待兔,我不该让你一次次回来打探消息的。”
“那算什么,我花府的密道不是她一个外来的公主所能探知的!关键是你这人到底有没有良心!”花辞一把拽了她进来,藏不住情绪的俊脸上乍喜乍怒:“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什么状况吗?有什么事情非要背过我去做?你这个不辞而别的毛病有瘾是不是?”
纳兰蓝面对花辞连珠炮一般的质问只得嘿嘿傻笑:“我这不是没事嘛。我也没不告而别啊!不是还托希音给你带了口信?”
一听这话,花辞的脸更黑了,拽着纳兰蓝的胳膊顿时便拉下脸:“那我就更好奇了!我倒是要好好问问,到底是什么缘故,让你在我走的时候不当面给我说,非得等我前脚走了,后脚你就巴巴地跑去让他给我带话?”
呃,这个倒是纳兰蓝目光急转,一时竟找不到借口解释。说她去治疗他的那不可言说之处?
花辞见她如此,以为戳中了要害,心里蓦地一痛:“你看上他了是不是?”
纳兰蓝一愣:“你说什么?”
花辞握着她大臂的手渐渐松了力度,难过地垂了头,不再看她的眼睛:“你放下了君息烨,又看上了希音是不是?阿九,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纳兰蓝心里陡然沉了沉:“花辞,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我倒希望自己是误会了!”花辞缓缓抬起头,看着纳兰蓝,苦笑道,“阿九,我是不是还是太笨,明白得太晚了?”
纳兰蓝忽然有些烦躁:“花辞,我想你是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花辞突然凶狠地打断她的话,双手握住她的肩头,让她直面着自己:“桃九!我喜欢你!你真的看不出来吗?我喜欢你啊!”
体内的精神力忽然一阵汹涌,纳兰蓝顿时眩晕了一下,一时无法应答。
“桃九,我喜欢你如果我早一点明白该多好!”花辞的语气忽然轻软下来,带着一些痛楚,看着纳兰蓝的眼睛,“是我先认识你的,是我先知道你是女子的,是我先有机会跟你在一起的!”
花辞缓缓沙哑地道:“第一次见面,我就生气你不理我,之后总想胜你一头让你重视我,可是我不知道那是喜欢。”尽弃前嫌之后,竟然还傻傻地要求和她做朋友。
“我最好的朋友霍飞奉命抓你,我拼命护着你,还跟他翻脸,我还是不知道那是喜欢。”
“你趴在我的背上,我背着你走,发现了你是个女子,我都没有懂那一刻的心跳和担心是为什么其实我是不想再有别人知道,你是个女子。”
“我不想再参加公主夫郎的大选,因为我那时以为是曌国逼死了你!”
“我最笨的就是见到你回来之后了。你突然成了天算子,就那么出现在我面前,我的眼睛里再也看不见其他人。可是,我竟然还是不知道那就是喜欢!”
“君息烨硬要跟着我们,要你住在他那里,为什么当时我没有明白!那时候你明明还是有些不愿的!你明明对我比对他亲昵!就是那么几天!一切一定就发生在那几天!”
“我明白得太晚了,太晚了!为什么一直到跟你回鬼城,一路上看到你夜夜去跟他在一起,我才突然开始恨你!可是连恨,都太晚了!连恨,都恨得那么不聪明!我竟然还是不知道那就是喜欢!”
“我竟然还是以为我如此地恨你是你辜负了我对国师大人的期望!我以为我恨你是因为你背叛了我们的友情隐瞒了你跟君息烨的关系!我以为我恨你是因为你不顾廉耻随便地去跟男人在一起!我为什么那么笨!”
“要么,你干脆让我永远也不明白也好。我也不会这么痛苦!可是桃九,你为什么偏偏又要追上来找我,那样巧笑倩兮地出现在我面前,对我伸出手说,你要跟我回来?你知不知道我那一刻有多鄙视自己情不自禁的欢喜?可是就连那时,我竟然还是不知道,那就是喜欢!”
直到
花辞顿了顿,看着纳兰蓝的双眸,语调中的痛苦渐渐减弱,仿佛回想起了温柔甜蜜的画面:“直到那天我发脾气,你累坏了,我将你抱起在怀里。”
“我极开心!因为你说,你的功力需要跟我在一起才能恢复。我喜欢透了离你越近对你越好这一点!那一晚抱着你一起躺在草铺上,我欢喜得顾不上去向问自己,为什么如此欢喜!但,还我不至于笨到此时还不明白,原来我是如此地喜欢你!”
“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厌恶你和君息烨在一起,恨不得杀了他,却不厌恶你!此后的日日夜夜,你无时无刻不在我的怀里。我知道你在凝神聚气,可是我满心满意只有抱着你的喜悦!”
花辞说到这里仿佛再也说不下去,定定地看了纳兰蓝半晌,突然用力地将她抱在了怀里:“阿九!我喜欢你!我不想再离开你!如果你已经能接纳除了那人之外的别的男人跟你在一起,看看我!还有一个我在这里!”
自从花辞开始表白,纳兰蓝就感觉到精神海一阵阵涌动,翻涌得越来越剧烈,渐渐让她眩晕到迷迷糊糊不能自立!
花辞的话,她每一句都听清楚了,但她的精神海剧烈地震荡着,她晕沉地做不出一句回应。
花辞紧紧地抱着她,她晕晕沉沉地让他抱着,就这么静静地立着。
许久之后,花辞的情绪渐渐平复,回过神来,轻轻松开纳兰蓝的身子,俊脸上尴尬地升起淡淡的晕红:“怎么不说话?吓到你了?”
纳兰蓝眉头紧蹙,努力引导着翻涌不止的精神海,累得额头都已经沁出了薄汗。
好不容易勉强能开口说话了,对于花辞的表白,她只觉得不可思议:“那个,花辞,我觉得还是算了。我毕竟已经有过男人了,而且是未婚有的,在你们的说法里,还真就是不顾廉耻”花辞那些晚上就守在屋外啊,即使她设了隔音法阵,他也该明白她在干什么吧?这是她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花辞快速伸出手指按住了纳兰蓝的嘴唇,让她没法再说下去。明明刚刚花辞才是那个指责她不顾廉耻的人,可是此刻他的脸倒是比她还羞窘。他一手握着她的肩,一手按着她的唇,目光却四处躲闪:“我是曌国的男子,怎么可能计较你有过别人?你的年纪,本也该有房事了。我我也是干净的身子”声音低得发颤。
纳兰蓝愕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这是一个古代男人能说出的话?
下一刻,纳兰蓝蓦然沉下了脸:“花辞,我拿你当朋友!如果你非要想别的,那咱们连朋友也不要做了!”
她接受不了这种事,更接受不了她视之为朋友的人如此地轻贱他自己!
纳兰蓝从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离开花府后,她果断放弃了继续由花辞陪伴着她行动的计划,扭头就去了桃清河那里。
桃清河自从曌都乱起来就越发地闭门不出,但真正有没有出门只有自己人知道。纳兰蓝见到他之后没说几句废话就直接表明了来意:“大哥,带我去见泊牵。”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时,借着泊府外出采买的仆从回府的机会,桃清河带着纳兰蓝潜入泊府。
泊牵见到掀开兜帽时的纳兰蓝,惊得倒退了一步才站稳:“你你是谁?”
桃清河赶忙解释:“泊兄,忘了告诉你了。这位就是两年前你见过的舍弟桃九。九弟其实是九妹,这是她的真容。桃九是她易容时用的身份。”
泊牵却越发震惊不已,而且这份惊是越想越惊,简直晃着身子不能站立。儒雅入仙的男子,此刻指着纳兰蓝,连话都说不连贯了:“女女子?桃相的女儿?”
桃清河终于觉得那里不对了,皱眉道:“嗯,养女。怎么了?”
“养女?”泊牵却无论如何也不敢信了!但,要不是养女的结果,他更不敢信!但桃清河没见过陛下,他可是熟悉得很!谁能来告诉他,眼前这个桃九姑娘这一副足有七八分像皇上的面貌是怎么回事?
桃相的女儿!桃相膝下的,面貌酷似陛下的女儿?
泊牵努力地在此刻混乱的脑海中回忆,所有的资料记载中,皇上当年生过几个孩子?是一个没错吧?是只有一个吧?
但脑海中闪过长安公主那张根本找不出跟皇上相似的脸,泊牵摔在了椅子里!
不是他想的那样吧?一定不是吧?怎么会?根本没可能才对!
这种时局紧张的时候,怎么会出这样的乱子?
桃清河惊疑不定地看看泊牵,看看纳兰蓝。有些事他并没有透露过丝毫,泊牵不会是这么一照面就猜到了吧?不会吧?
看着魂游天外的泊牵,桃清河只能想到一种可能,不由低声问纳兰蓝:“你这个真容”
纳兰蓝了然地对大哥点头:“嗯,跟皇上很像!”
桃清河无话可说了。
好不容易,泊牵醒过神来,晃晃悠悠地再次站起身,却不知道要摆一副什么表情来面对纳兰蓝:“请问尊驾的真实身份到底是?”“尊驾”这个尊称都出来了!
纳兰蓝瞧着这个上一世教她习字、点过红灯笼陪她睡觉的夫子夫侍,轻叹一声:“正如你所想。”
泊牵第二次跌进椅子里,两眼直勾勾地瞪着纳兰蓝,话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问了,茫然地用目光向眼前的神秘贵客求详解。
纳兰蓝却忽然不想说了,怎么突然之间,觉得自己跑回来曌国,找花辞、找希音、找泊牵,有种没事找事的感觉呢?
纳兰蓝脚一歪就不见外地靠进小几对面的椅子里去了,丝毫没觉得跟上辈子陪睡的夫子有客气的必要。小几上的糕点拿了一块咬嘴里了,她才忽然愣了一下。
她奶奶个腿的!这又是谁的魂魄在她身上占了上风?这段时间,她实在是有些不对劲地厉害啊!
两个人一个不敢信,一个神游中,桃清河不得已,但下意识地还是护着自家人说话:“泊兄,阿九从小在鬼城长大,失礼之处”
泊牵打断他的话,直勾勾地问:“桃兄,刚刚令弟令妹之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