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就到晋江来找我,么么哒 严掌柜在京城做了二三十年掌柜, 结交的人物囊括三教九流, 他的信息甚至比傅芷璇所知还要全面和及时。
这不, 没几日,严掌柜就给傅芷璇带来了准确的消息。
“少夫人,户部常年寅吃卯粮,压根拿不出赈济流民的银子,现已开始向大户人家募捐。不过效果并不好,据说大部分官员豪绅富户都只意思意思的捐了一二十两了事。这点银子对数量庞大的流民不过是杯水车薪, 听说户部范大人的头都快急白了。”
对此傅芷璇并不意外, 没有好处的事, 谁舍得大笔大笔的撒银子,毕竟就是大户人家, 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严叔, 你这几天盯紧点, 有消息再来告诉我。”
严掌柜有些意外:“少夫人还不准备赠粮?”
傅芷璇按住额头:“不急, 再等几日。”
自古以来雪中送炭都比锦上添花更让人感激和珍惜。目前得了这批募捐,户部还能撑几日, 现在送粮固然能得到范大人的感激, 但远远达不到傅芷璇想要的效果。
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严叔也没有多劝,只说:“好, 那我明日再来给你汇报情况。”
傅芷璇颔首:“麻烦严叔了, 对了, 客栈那边,你再去镖局聘几个好手,日夜守在那儿,直到我们把粮送出去为止。”
“好,我这就去办。”粮食放在那儿,严掌柜也不放心。
傅芷璇把他送出了门,回头,走到门边时,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季美瑜站在鬼鬼祟祟地躲在门边,她趁着马叔茅房的功夫,一溜烟地跑出了门。
外面这么乱,她偷跑出去做什么?
傅芷璇这才想起,最近一段时间,季美瑜似乎没怎么粘着她了。
她回头问小岚:“知道美瑜最近在做什么吗?”
小岚摇头,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奇怪,xiǎo jiě好几日没来找少夫人了。”
以前用过晚膳,季美瑜可是经常跑到傅芷璇房里听她说外面的事情消磨时间,往往要到睡觉才回自己的屋。
看来不是她多疑,季美瑜确实有事情瞒着他们。
傅芷璇抬脚出了门,跟了上去。没走出几步,就在小巷的拐角处看到了季美瑜,她双手握着一根白玉簪,脸上布满了红晕,眼神娇娇怯怯地看着对面那男子。
虽只是惊鸿一瞥,但傅芷璇可对这个男人记忆深刻。
因为前世她也撞到过一次季美瑜跟他来往,季美瑜说是普通朋友,傅芷璇虽信了,却告诫她这男人眼神虚浮,油嘴滑舌,没有担当,让季美瑜不要跟他往来。
这并不是傅芷璇空穴来风,因为在此之前,傅芷璇见过这位祝公子好几次,每次都见到他与不同的女子纠缠不休。
这人自忖长了一副好皮囊,游走周旋于不同的姑娘间,沾沾自喜,傅芷璇怕季美瑜年幼被他迷惑,私底下把这事告诉了万氏。
此后万氏紧紧看着这个女儿,每次季美瑜出门她都跟着,才没闹出什么不好的风波来。
没想到,今生这两人又凑到了一块儿。
“嫂子……”季美瑜告别了祝公子,手紧紧攥着白玉簪,神思不属地回家,直到走到拐角处,正好撞上傅芷璇,她吓得声音发颤,眼神漂移,就是不敢直视傅芷璇。
傅芷璇假装没看到她急忙往袖子里缩的手,神色自然地问道:“刚才那位公子是你的朋友?”
季美瑜偷偷瞟了傅芷璇一眼,见她笑得一如既往的温柔,不安的心稍定,说话也利索了许多:“对,上次我跟小婉去街上买针线,被几个流民小孩抢了钱包,是祝公子帮我找回来的。”
原来还有英雄救美这么一出戏码,傅芷璇看着季美瑜忐忑不安的眼神和脸上浓得化不开的红晕,笑道:“原来如此,那真是要好好感谢祝公子,不过我们家都是女人也不方便出面,回头等你哥回来了,再让你哥登门拜谢吧。”
闻言,季美瑜松了一口气,眼神娇羞地瞥了傅芷璇一眼,挽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哎呀,嫂子,这种小事就不用了,祝公子侠义心肠,乐于助人,从不求回报。”
这分明是小姑娘情窦初开、深陷情海的模样,只可惜,季美瑜的眼光跟她一样不怎么好。
见傅芷璇久久不说话,季美瑜抬起羽扇般的睫毛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大着胆子说:“嫂子,真不用了,祝公子不需要哥哥去拜访他啦,要拜访也是他来……”
最后一句,她说得极其小声,傅芷璇也装作没听见,飞快地接话道:“行,我知道你心疼你哥刚回来,不想再辛苦他,那这事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谢过祝公子吧。”
这下季美瑜才真正地放下心来,亲昵地摇着她的胳膊:“嫂子你真好。”
傅芷璇抬眸,眼神望向天际遥不可及的云朵,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她真是够傻的,活了两辈子才弄清楚,季美瑜当初为何会那么对她。
难怪后来有一段时间,季美瑜跟她生疏了,她自问都是为了季美瑜好,问心无愧,因而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当小姑娘过一段时间会自己想开,反正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朋友而已。却不曾想,这成了季美瑜后来背叛她的理由。
真实版的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好心没好报。
今生,她不推波助澜,也不阻拦,她倒要看看季美瑜如此珍重的这段“好”姻缘能不能让她幸福。
不过该做的姿态还是要做,免得以后万氏知道她知情不报,把这事赖到她头上。
“美瑜,嫂子知道祝公子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感激他。不过男女有别,你也是大姑娘了,不宜跟他私下来往。”
估计这话季美瑜也听不进去。
果然,季美瑜跺了跺脚,娇滴滴地说:“嫂子放心,我晓得的。”
傅芷璇作为苦主自然要到场。
因着京兆府近日为流民的安置问题愁破了头,侯三这种本地居民还掺和进去,鼓动流民闹事,府丞心里恼火,侯三一押上来,他就拍着惊堂木,怒道:“侯三,你为何针对云来客栈,快快如实招来。”
侯三腿一摆,心知这种罪名不能认,尖嘴猴腮的脸上一片茫然:“大人,冤枉,我都不认识什么云来客栈的人,又怎么会针对他们。”
这府丞本就有杀鸡儆猴的心思,侯三这家伙还不知死活地撞上来,当即一拍惊堂木:“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大人冤枉,大人冤枉……”侯三哭天抢地地喊冤,但衙役早见惯了如此之态,上前把他按在地上,拿起板子,重重地打下去。
不过几下就打得侯三屁股皮开肉绽。
侯三吃不了这种苦,板子才打一半,他已经熬不住,大声求饶:“大人饶命,我招,我招……”
可那上头的府丞愣是又等人多打了几板子,打得侯三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了才制止了衙役,肃然道:“你是受何人指使,速速道来!”
侯三趴在地上,呻、吟声不断,话也抖抖嗖嗖不利索:“小人,小人是……”
府丞没了耐性,黑着脸:“侯三,年二十有三,居青丘巷,平日游手好闲,好赌贪色,家贫如洗,三日前却发了一笔横财,不过转瞬在赌、场输了个精光……”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何还打他板子,莫不是故意的?
侯三猜对了,这府丞就是故意的,他极厌恶这种无所事事、整日惹事的混混,因而借机整治他一回,也好震震城里跟他一样心思浮动、想趁乱发横财的混子们。
见老底都被揭穿,侯三也不敢再心存侥幸,未免再挨这黑心的府丞的板子,他这一回忙不迭地把自己知道的抖落出来:“我……是裘旺,也就是礼部员外郎屠大人家的裘管事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这么做的。”
竟然牵扯到了朝廷官员,府丞没有多做犹豫,命人去把裘旺拿来。
傅芷璇在下方听到这样一个结果,心中五味杂陈,虽是拐弯的亲戚,但她与裘旺素未谋面,裘旺何至于如此恨她。
莫不是与大嫂杨氏有关?
这么一想,傅芷璇随即又摇头了,在娘家人眼中,她即将做官家夫人,风光无限,杨氏为人好利,还想从她身上捞好处,应不至于在这时候这么对付她才是。
胡思乱想时间嗖地一下过去了,没多久,裘旺就被押来,他是个白胖胖的青年男子,一脸的和气,即便被押到衙门,仍旧笑得像个弥勒佛。
对于侯三的指认,他一律矢口否认。
侯三这rén miàn上看着有些小聪明,其实是个蠢的,他一无人证,二无物证,所说的交接时间地点,裘旺都能寻出不在场的证明。最后,府丞虽仍有些怀疑裘旺,但打狗也要看主人,他也不好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想对付侯三那样打裘旺一顿,只能暂时放了他。
走出衙门,裘旺刻意等在街道的拐角处,等傅芷璇过来后,他笑眯眯地朝傅芷璇招了招手:“傅家妹子,借一步说话。”
“你个黑心肝肠子都烂完了的家伙想对我家少夫人做些什么?”小岚双手叉腰,挡在傅芷璇面前,恶狠狠地瞪着裘旺。
裘旺轻蔑地扫了她一眼,随即挪转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傅芷璇。
“大庭广众之下,他还不敢做什么!”傅芷璇轻轻拍了拍小岚,让她退后。
然后上前几步,走到裘旺面前,冷然道:“你想说什么?”
裘旺对上傅芷璇漂亮冷静得没有一丝烟火气的杏眸,有一瞬间的怔忪,他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此理智冷静的女子,难怪能白手起家挣起一份家业。
“傅家妹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此事到此为止,这样对大家都好。”
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只要傅芷璇这边不追着不放,府衙那边再打点打点,这事就揭过去了。
傅芷璇懂他的意思,不过他差点坏了她的大事,轻飘飘的一句“到此为止”就完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如果我说不呢!”
裘旺嘴一咧,眸中净是恶意的光芒,倾身上前,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有恃无恐地说:“既如此,那你先回去问问你的好大嫂吧!”
趁着傅芷璇愣神的片刻功夫,他摇着羽扇,大摇大摆地与傅芷璇擦身而过。
小岚看傅芷璇脸色不对,忙上前扶着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喊道:“少夫人,少夫人……”
傅芷璇回过神来,给了小岚一个牵强的笑容:“无妨,我没事。”
顿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气,道:“走吧,告诉马叔,我要回娘家一趟。”
***
傅芷璇回到娘家的时候,傅家院子里静悄悄的,她站了片刻,才有仆役上前道:“二xiǎo jiě回来了。”
随即,辛氏和傅芷兰欣喜地小跑出来,拉着她的手,高兴地说:“阿璇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最近街上乱得很,我让你大哥去接你!”
傅芷璇没做声,她望向缓缓从门口出来的杨氏。
杨氏今儿穿了一件浅色烟笼梅花百水裙,裙上红梅点点,衬托得她像那雨后的海棠,娇艳光彩。
瞧见傅芷璇,她拿同色的手帕掩住嘴,呼哧笑了出来:“哟,什么风把咱们金尊玉贵的二姑奶奶给刮回来了。”
再无上次回来时的热情,显然是还在记恨上次之事。
傅芷璇没理会她的奚落,侧过头对辛氏道:“母亲,派人去请父亲和大哥回来,我有事要跟他们说。”
“哦,好。”辛氏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跟杨氏计较。
傅芷兰瞥了一眼冷漠的二姐和一脸凶相的大嫂,识趣地寻了个借口,躲回了房。
刹那间,堂屋里便只剩杨氏和傅芷璇。
杨氏看不得傅芷璇这般高傲的做派,嗤笑一声,抱着个蜜饯罐子,坐在一旁边吃边看傅芷璇,眼珠子不停地转动,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傅芷璇装作没看见,她跟杨氏多说无益,还是等父兄回来,再一并把杨氏做的好事抖落出来,也好打她个措手不及。
“二姑奶奶,你回来就板着脸,也不说话,咱们家可没人欠你钱!”杨氏噘嘴,酸溜溜地说。
见傅芷璇还是不理会,她扁嘴,不屑地说:“才不过半个月不见就变哑巴了,上次你不是还挺能的吗?”
直到瞧见辛氏进门,她才悻悻地闭了嘴。
辛氏走进来,看着傅芷璇问道:“你突然回来,又让我把你父亲和大哥叫回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傅芷璇颦了颦眉,不欲多说:“也没啥大事。”
她这么说,辛氏也就信了,随即转开了话题,问她可有季文明的消息,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去城门口迎接,家里可收拾好了云云。
傅芷璇随口敷衍了几句。
终于等到傅松源和傅天意一前一后回来。
瞧见她,傅松源目露关怀,责备道:“近日城里比较乱,没甚重要的事就别回来了。”
“无妨,马叔与我一道。”傅芷璇放下茶盏,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目光掠过懒散的傅天意,最后落兀自吃着蜜饯的杨氏身上,“父亲,母亲,大哥,今日我回来,是有一事相告,昨日有人去客栈抢劫。”
“阿璇,你没事吧?”傅松源、辛氏、傅天意异口同声地问道。
辛氏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拉住她的手,抱怨道:“你一个弱女子抛头露面多危险,反正现在文明要回来了,你也有了依靠,听娘的,赶紧把客栈关了。”
傅芷璇没理会她的话,目光如炬,射向杨氏。
杨氏一听她说这事就感觉不好了,吓得手中的蜜饯罐子都滚落到了地上,瞧见傅芷璇盯着她,她慌乱无措地捡起罐子,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哪个杀千刀的这么大胆……”
傅芷璇不理会她唱作俱佳的表演,直指核心:“这也是我好奇的,裘旺说,让我回来问大嫂你。”
“方婶,你要心疼了,把这娃捡回家养着呗,正好跟你们家小五做个伴儿。”
“林大嫂说笑了,我家五个混世魔王的肚子都填不饱,哪还再养得起一个孩子。”
……
拥挤的人群,唏嘘声,拦住了去路,小岚从马车里探出一个头,好奇地张望了一圈,泄气地说:“少夫人,前面堵住了,要绕道吗?”
傅芷璇掀开帘子,抬眸一瞧,前方的马路上乌压压地围了一圈人,不时还有人对着人群中央指指点点,不知何时才能散去。
但这条路是通往客栈的必经之路,再一绕道得多走六七里地,这还不如下了马车走过去,反正这里离客栈也就一条街的距离。
傅芷璇叫上小岚下了马车。
昨夜下了小雨,今天路面比较湿滑,小岚扶着傅芷璇不时叮嘱:“少夫人,小心!”
前方人群拥挤,两人花了点时间挤进去,终于看清了拥堵的源头。
人群中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男孩,瞧他的模样,只有五六岁。他的旁边躺了一个肚皮鼓得老高的男人,男人牙关紧闭,双目混浊无光,肤色暗黄,四肢肿胀,面露痛苦之色。
“少夫人,他……他的肚子是怎么回事?”小岚害怕的抓住傅芷璇的胳膊。一个大男人肚子大得宛如怀胎六月的孕妇,看起来就瘆得慌。
傅芷璇叹了口气,轻拍了一下小岚的手,轻声地解释道:“他这是吃了观音土。”
观音土能饱腹,但不消化,吃多了,很容易送命。现在还只是个开头,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因为吃了这东西送命。
听说只是吃错了东西,小岚松了口气,眼神怜悯地看向路边的小孩和那男人:“这能治吗?”
傅芷璇不是大夫,她也不知道。
不过她知道前世京城也出现了流民吃观音土大规模死亡事件,后来还是朝廷贴了告示,又请京城里出名的老大夫宣传吃观音土的危害,吃观音土的风气这才被遏制住。
“这你得问大夫。”傅芷璇走过去蹲下身对小孩说,“起来,我们带你父亲去看大夫。”
近了看,傅芷璇发现这小孩极瘦,身上全是骨头,几乎没什么肉,不过他那双眼睛很明亮很有神。一听有人愿意带他父亲去看大夫,小孩连忙朝傅芷璇连磕了三个头:“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用力得头皮都磕破了,小岚很不忍,连忙把他拉了起来:“行了,我家少夫人不要你磕头,赶紧带你爹去看大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