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话的果然是绫云。
绫云刚与哥哥满堂通过话，从哥哥口中追问出父亲生病和他与嫂子闹离婚的惊人消息。一种复杂而剧烈的情感力量冲击着善良的绫云，她毫不犹豫地拨通已“绝交”大半年的嫂子的手机。
绫云在去董姨家的路上，与哥嫂先后通话的。
绫云和国庆订好二十九晚上陪董姨吃饭，既是告别也是提前过年。国庆从荣华纱厂赶过来。他已在附近一家餐馆定下房间，便到海天浴城接上绫云。绫云正在打电话，被国庆牵着一只手，穿过熙攘的人群和如潮的车流，拐进董姨家门前那条小巷。绫云一路都攥着手机不停地说话。董姨家就要到了，这电话还没打完。
在小巷深处，绫云停住脚步，一手攥着发热的手机，仍专注地通话。远离了喧嚣的闹市，绫云的声音变得清晰而响亮，一阵高门大嗓又一阵轻柔婉转，忽而着急上火，忽而又高兴地嬉笑。
国庆终于听出，绫云是在和哥哥满堂为什么事情争论不休。
“我问你嫂子到底在哪里？这么久了，每次问你，总说嫂子在娘家，你有事瞒着我吧？你告诉我，嫂子为啥老住娘家不回来？”
“别提她。我已经打定主意，跟她离婚！”
“你说什么？离婚，为啥？嫂子怎么了，你竟下这狠心？”
“不是我狠心，是她无情！爹生这么一场大病，治病能不花钱？她居然拦挡！”
“啊，爹到底得的啥病？住院花不少钱吧？”
“爹是心脏急性缺血，差一点心肌梗死，现在已经出院没事了……为爹住院花钱，我卖了‘黄河’，原本打算换辆‘解放’，买不成了。钱不够，又卖了新宅新房的材料，卖了刚收下的棉花粮食，这女人心疼了，跟我大吵大闹，像发了疯，我一气之下打了她，赶她走了……”
绫云听着，眼里滚动着泪水，一时说不出话。
听满堂继续发泄牢骚，“这女人，地道的自私鬼！当初爹跟青枝姨，生让她搅黄了……”
绫云哽咽着，语气近乎求告：“哥，你别发这么大火气，让爹听见多难过？马上过年，你还是去接嫂子回来……嫂子是明白人，当时为爹住院花钱着急，慢慢会想过来的。哥，你去吧，接嫂子回来吧。想想小宝，孩子多可怜，你们必须和好……”
“我去过一次，她娘说了，让我给她陪礼道歉，这不是颠倒是非？我写了离婚协议，交给倩云妈了。她想回家来也行，必须给爹道歉，给你道歉……不然，我坚决离婚！”
“你俩生气，咋又扯上我，让嫂子给我道啥歉？俺们的事早过去了，我对嫂子没意见，咋又扯这陈谷子烂芝麻哩？爹病刚好，肯定也盼嫂子和小宝回家，一家人高高兴兴过年，你怎么又让爹生气哩？”
“你们都能原谅雪芬，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绫云一下子提高了声调：“哥，你怎不讲理？嫂子让你受啥气了？你打了她，把她赶到娘家去，是你错了！你必须把她接回来，为了爹，为了小宝，你们必须和好”这话说得简直是在下命令，随即语气又缓和下来，“哥，过年了，一家人团团圆圆多好！你想想，嫂子不回来，咱家这个年能过痛快？”
“有她没她都一样，你初一回家来，爹就高兴，咱们就团圆了。”
绫云又发火了，大声斥责满堂：“我还想小宝哩，我还想嫂子哩……你小题大作，弄得阖家人不安宁，你……到底打啥主意？听说镇上于镇长让你当副村长，你飘飘然了不是？当个米粒大的官想另外再找女人？告诉你，别想三想四，找上嫂子这样的女人是你的福气！咱是农民，一家人和和气气过日子是正经。你跟嫂子闹离婚，我坚决不依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