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燕行云说托人替素凌云找把剑后第三日,饕餮阁里来了个长得比燕行云更加风流上几分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穿着一身艳色的衣装,笑着在窗边的位置上坐下,这个时间阁中并没有人,于是他冲着趴在柜台后头的应滢喊了一句:“我找燕行云。”
然则应滢并不知道燕行云是谁,她眨了眨眼睛道:“这位兄弟你找错人了吧。”
那男子挠了挠头发,摆出一副十分疑惑的神色,妖艳的眼角挑了起来:“可是他与我说他就是在饕餮阁里的。”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想必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可是应滢也是确实不知道自己这里还有叫燕行云的人。等等…;…;能有这样风流朋友的人,该不会…;…;是萧大哥吧?
想到这里应滢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提着裙子冲上了楼。不出片刻的功夫她就带着一个睡眼惺忪衣冠不整的青衣男子下了楼。
青衣男子打着呵欠向楼下瞟了一眼,待他看清那个穿着艳丽的男人之后,他的呵欠僵在了脸上。
他当即转身上楼,嘴里还絮絮叨叨说着什么“看不到我看不到我”之类的话。而那有些妖媚的男子勾唇一笑,站起身脚尖一点地,一跃而上,稳稳落在青衣男子面前,伸手拦住了他。
“许久不见,行云对我愈发冷淡了。”
燕行云脸上绿了一阵,问道:“你怎么来了?”
男子摆了个夸张的神情:“不是你叫我来的么!”
燕行云愠怒却只能隐忍着不发作:“我是让你把剑寄过来!没有让你人过来!”
男子不知从哪里摸出把扇子,在面前摇了摇,悠悠然道:“既然你都自曝了地址,我哪还有不找过来的道理?毕竟…;…;”他顿了顿,凑过去了些,笑意浓浓:“你还欠了我二十张金叶子,想什么时候还给我呢?”
燕行云此时站在楼梯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一时间他的处境十分尴尬。
应滢从燕行云身后探出了头,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个妖艳的男人,问道:“你这算是来我们饕餮阁闹事了?萧大哥怎么也算是饕餮阁的人,你这样对他就不怕我师傅找你麻烦?”
男子眯了眯漂亮的眼睛,歪着头问道:“你师傅?那个长安城盛传的断袖?”他刚说完,突然觉得周围的气场都变了≈dash;≈dash;接着一阵掌风袭来,他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他被打得踉跄了一下,堪堪站定之后才抬眼看清了那个坐在扶手上的人≈dash;≈dash;白衣翩然,神色冷漠而刻薄。他摸了把自己火辣辣疼着的脸颊,眼中蕴了些水汽,他委委屈屈地看着燕行云,道:“燕燕他打我!”
燕行云捂住了脸,显然是想和这个丢人的家伙彻底撇清关系。
素凌云似笑非笑:“燕燕?”
燕行云沉下脸来:“我现在最不想听见你这样叫我。”
素凌云却又偏偏不理他,转而向那个妖媚男子道:“你是谁?”
那个男子挑了挑眉毛,反问:“你又是谁?”
燕行云暗说不好,这个没脑子的还不知道自己惹上了个什么人。不过他倒是不担心,毕竟这个没脑子的武功还是上乘,与素凌云打起来也不见得会被欺负得如何。于是他便像没事人一样靠在扶手另一边的墙上,拉着应滢一道看戏。
不过依照素凌云的做派,又怎么可能给他们机会看戏,她做事从来都是出乎人意料的,而这一回显然也是这样。只见她撩了把额前的头发,脸上似乎有些对那个男子的同情,接着就见红色的光一闪,楼下传来“哎哟”一声。
应滢与燕行云皆是目瞪口呆,应滢想了想急忙跑下去查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被砸坏了,若是有东西被砸坏了,重新置办起来还得花一笔钱,师傅虽然进账数目巨大,却也不能这样乱花了钱。
素凌云从扶手上跳了下去,燕行云见状,也只得往楼下走。那个男人被摔得花容失色,眼眶子里的泪水都快流下来了。
燕行云扶了扶额头,十分丢人地将他拉了起来,他迅速地扑到燕行云怀中装作哭得哼哼唧唧。燕行云从来不晓得他这么爱演,暴怒地一把将他推开道:“温子恒!”
饕餮阁的贵宾隔间中,白衣青衣红衣的男子们围着桌子坐着。
素凌云率先开口道:“燕行云你解释一下。”
燕行云托着脑袋,好像它随时会掉下来一样:“我觉得没什么可解释的,温子恒你自己说。”
那个叫温子恒的摇着扇子笑眯眯道:“是行云叫我来的。”
燕行云一掌拍在桌子上,一口气刚提到喉咙口,却因为素凌云一个凌厉的眼神而又吞了回去,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装镇定道:“我真的没有让你过来。”
温子恒不听他的解释,自顾自与素凌云说道:“行云欠了我一些东西,我找了他很久,没想到他改名换姓躲在这里,也真多亏这次他实在没辙了才传消息我,否则我怕是还找不到他。”
素凌云显然对这个妖孽是怎么找到燕行云的没有兴趣,于是她问:“他欠了你什么了?”
温子恒继续笑眯眯:“二十张金叶子。”
燕行云一把捂住了脸,他几乎能够想象这时候素凌云瞧着自己的眼神有多嘲讽,而她那种独有的刻薄的语调也在此时响起:“这便是你死皮赖脸要来饕餮阁的原因?你们天机教很缺钱?”
燕行云继续捂脸不做回答,温子恒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行云是天机教的!”
素凌云耸了耸肩:“他自己说的。”
温子恒有点意外,本还想争辩两句,却看见燕行云无奈地点了点头,他也就闭上了嘴。燕行云这才有机会转移了话题,他问道:“托你找的东西找到了?”温子恒愣了愣,仿佛也是才想起自己是为何来这里,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长剑搁到桌子上,与素凌云道:“行云托我给你找的,这剑不错,很适合你。”
素凌云也不客气,接过剑拔出剑鞘,寒光一闪,她随手挽了个剑花,笑道:“不错,是把好剑。”
这是燕行云多日以来第一次见到素凌云笑得这样高兴,这几日她都还是一副萎靡不振的不开心的样子。想来也是,被琐事缠身,任何人都是高兴不起来的。
温子恒本是想向燕行云讨个赞赏,不过当他瞧过去的时候却见燕行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了那个白衣掌柜的身上。温子恒愣了愣,他与燕行云认识了许多年了,他们二人素来都是逍遥风流的人,他也从来没有见过燕行云对什么人有如此浓郁的兴趣,何况还是个男子。
温子恒心中莫名有些不平衡,怎的行云离开了这么不多久,就抛弃自己有了新欢了?
想着想着他的脸就鼓成了包子样,一手撑着脸气呼呼地看着燕行云。
毕竟还是有多年情分的,燕行云也感受到了对方的怨气,于是侧过脸去,问道:“怎么?”
温子恒“哼”了一声转过了头,又对上了素凌云的目光。素凌云依旧是似笑非笑地看他,似乎还是没有原谅他方才说自己是“断袖”的事情。她的目光实在是凌厉又凶狠,看得温子恒抖了一抖。
于是他迅速地转移了话题,转而又向燕行云抱怨起来:“你说你也真是,不就是欠了我二十张金叶子,我又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你至于改名换姓躲到饕餮阁里来么?”
燕行云瞪了瞪眼睛,摆了个十分惊讶并且震惊的表情,对温子恒说道:“你还说我?你还有脸说我么?若不是你在整个江湖上追杀我,我还至于躲起来?”
素凌云来了兴趣,托着脸颊问:“追杀?”
“是啊!”说起这事燕行云就十分来气,“二十片金叶子!就因为二十片金叶子!他追杀了我这么久!”
素凌云亦是目瞪口呆,心说这个为了仅仅二十张金叶子就能满江湖追杀一个人这么久的性子倒是十分符合自己的胃口。又见燕行云满脸愤懑的样子,突然觉得心中的郁结都打开了≈dash;≈dash;虽说她也不晓得自己在郁结什么≈dash;≈dash;这时候她的心情复又好了起来,脸上也浮出了浅浅的笑容。
燕行云本是满脸的不服气,转眼见素凌云的神色不如往常一般冰封,而是如同初春之时冰雪消融的那般温和,他瞧着她,心中忽得又柔软起来。
这个姑娘便是如此,总是让人琢磨不透。
不过越是捉摸不透他却越是想要深入去了解她,妄图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直到他真正能够看清楚她的喜怒哀乐。
温子恒在一旁已然将事情看了个大概,约莫便是自家行云喜欢这个冷傲的素老板,久追也不得,自己却愈发地陷了进去。
以他的阅历自然是已经看出了素凌云是个姑娘,他默默端起茶杯拂了拂,细细抿了口茶,与燕行云说道:“素老板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
燕行云下意识便觉得不妙,因为他身边那个姑娘脸上的笑容在片刻之间收了个干净,在温子恒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抄起桌上的茶杯,将里头还没有冷下去的茶水统统泼在了他脸上。
温子恒惊得跳了起来,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瞪着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地的素凌云,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这时候燕行云就表现出了他良好的涵养,拉了一把温子恒的衣袖示意他这并非是什么大事,冷静坐下来就可以了。
温子恒用一个蕴意十分复杂丰富的眼神盯了燕行云很久,神情在“我该不该打你”和“你已经不要我了”之间来回切换,末了他终于还是收拾收拾了自己,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