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围寂静之中,便唯有区寒湘信步上前,拱手轻笑道,“卿公公所言极是,还望陛下恩准,请纪大师门下过目参详,以正其名。”
说得大义凛然,殿中众人皆是惊愕抬眸。
这不是,作死吗?
陆康虽是纪子的入室弟子,年纪却要比纪子还长上一轮。
但文人雅客素以风采相倾,不以闻道先后论资排辈。
当年陆康成名远在纪子之前,年纪又长纪子许多。陆康拜纪子为师,还曾是长风国中一段家喻户晓的佳话。
此番美谈,便连繁羽都有所耳闻。
高山流水,纪子陆康,说得就是此意。
荣帝没有旁的爱好,独独喜欢寄情文墨。荣帝对纪子推崇,朝野上下对待陆康就也多番礼遇。
是以陆康此人,殿中都不陌生。
纪子与陆康名为师徒,实则齐名。
陆康便被尊称为陆大家。
“陛下,陆大家到了。”内侍官禀奏。
颜司明顺势望去,陆康五十出头模样,鬓间参杂着少许白发。中年发福,原本的个子便也不显高,下颚挂着杂乱的胡须,不修边幅,显得些许邋遢。
颜司明微微侧目,哑然一笑,若是放在往常,他断然想不到面前之人竟会是与纪子齐名的书画大家陆康。
亦如,身旁个头娇小的某人,大殿之中不卑不吭,笔直而立,好似与平素里胆小如鼠的南王王妃截然不同。
陆康一眼瞥过区寒湘,遂而移目。
自她手中接过画卷,细下端详,旁人便都屏息不语。
陆康拢眉看了许久,直至后来,拿起卷轴来回踱步,好似沉浸品鉴之中,浑然不觉周围。
众人自然知晓这是陆叔叔鉴画时特有的习惯,此时旁人说何都是听不进去的,唯有等他自己开口。
而殿中众人明显错愕更甚,先前强作的镇静也都缓缓敛去。
殿中多数人,几年前也曾见过到陆大家如此。
当时还是西秦汝阳侯府送给荣帝的寿礼,画得的是十八学士图。一幅墨宝,陆大家看了足足将近一个时辰,反复推敲,一旁无人敢扰。
良久之后,画卷蓦地一收,兴奋之色跃然脸上,就好比识得稀世珍宝,“此间造诣天赋,老夫自愧不如。若是假以时日,定在纪子之上!”
定在纪子之上?!
四下哗然!
陆康虽是性情中人,素来爱惜才华,但此种赞誉委实鲜有,一席话就在文人雅士圈内掀起惊涛骇浪。
后来闻得那幅十八学士图竟是出自西秦永宁侯之手,陆康和纪子也曾远到西秦拜访。
近乎一墨难求!
只是后来不知何故,永宁侯突然滞笔封墨,此后再无画作传出,扼腕叹息之人不计其数,陆康更是惋惜不已。
……
虽是几年前的一幕,众人至今记忆犹新。
而眼下,陆大家便也是如此参详手中画卷久已,缄默不语,自顾思量。
即便是公子曦的真迹,陆大家过往已然看过不下数次,为何还会如此?费解之时,纷纷面面相觑。
区寒湘却是凝眸候之。
良久,果然见他眼底笑意倏然而漏,喃喃自语道,“好!好!”
一语既出,旁人皆是错会了意图。
定是陆大家见到公子曦的画有感而发。
不想,竟然真是公子曦真迹!
此番猜度,便都将目光投向殿中的昭远侯。
陆康将卷轴还于区寒湘手中,又朝殿上之人拱手鞠躬道,“陛下,这幅确实是公子曦的真迹,风蓝图。”
他并未撒谎。
旁人心中虽然早已有了猜度,竟有陆康亲口说出,还是难免惊愕,荣帝竟也微微顿了顿。
但陆康素来清高,为人又有原则,断然不会在殿中妄语。
即便不信,也不得不信。
殿中一时沉寂,唯独老二忍不住开口,“方才何大人不是提起过,几年前的画作根本不可能保存如此完好。本殿看这幅根本就是临时新作,陆大家难道没有看错?!”
冲动行事,不识脸色,老二性子毫不掩饰。
区寒湘却是求之不得。
陆康遂而转眸,朝向老三冷冷道,“老朽不才,当说的都已说完,这幅就是公子宛的风蓝图真迹,今日换做纪子来此,也是如此。殿下若是信不过,大可另寻高明。”
“你!”老二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幸而老三拉住,“陆大家,儿歌并非有意诋毁,怕是今日在场的诸位,心中皆有此疑惑,还望陆大家解疑。”
一脸笑容可掬,就要比老三更难应付许多。
区寒湘微怔,陆康却轻哼道,“画卷如何保存完好,老朽确实不知,但大抵惜画之人,自然远非暴殄天物者可比。”
老二再忍不住,重重拍案而起,“陆康,你好大胆子,竟敢出言污蔑本殿!”
一旁老四也也起身扯了扯他衣袖,隐晦笑道,“二哥,陆大家又不是说得你,你着急对号入座做什么?”
老二狠狠望向老四,老四笑得倒是坦然。
区寒湘遂才懂了颜司明之前对她所言长风局势,六子对待七皇子一事上虽然沆瀣一气,实则本身不合,相互拆台之事并不少见。
譬如眼下这般。
荣帝果然平静开口,“李卿,三皇子今日酒饮得多了些,频频殿中失举,你扶他去殿外醒酒。”
“父皇?”老三顿时不闹了,心中一滞,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旁人也都惊骇不已。
先前仍由殿中如何,荣帝一直鲜有开口,大多时候都在同繁羽公主及七皇子说话,似是并不关心。
眼下,说是醒酒,其实是将人轰出去!
众人才恍然想起,荣帝是久病不愈,才无心琐事。而荣帝病后,六子越加有恃无恐,竟然忘了荣帝从前的脾气手段。
这一句说得淡然,却在众人心中撩起轩然大波。
今夜宫宴上,荣帝其实心知肚明,强忍着怒意才不显怀。
“没听懂?”荣帝一眼瞥过李卿自方才陆康一席话起就僵在一旁,此刻愣愣望向荣帝,继而应声,“是,陛下。”
老三也不敢再开口,方才父皇一席话虽是呵斥卿公公,实则说与自己听。当下不做迟疑,老实拱手鞠躬,跟在卿公公身后出了殿中。诸子脸上骤然阴沉,唯有老四继续坦然得很。
气氛一时冷寂,陆康就适时向荣帝请辞,“陛下若无旁事,陆康告退。”
荣帝也不挽留,遣了内侍官送陆康出宫。
照说锦凤图一事到此就该划一段落,荣帝隐隐不悦,老三被轰出殿中,哪里还有人会开口追究风蓝图一事?
是以,众人都沉默不语,静观其变以做后策。
荣帝缓缓看向殿中,方才大义凛然,心怀坦荡要求以正其名的阮少卿,自始至终都再未开口。
有读者说,本小姐是抄袭电视剧《双世宠妃》的,我再申明一次,我没有抄袭。有读者要我爆更,今天更两章。大家支持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