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将才,非帅才也。这是天行说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十年前,那一年,天行以三十万人击溃了耶律德光七十万大军,完成了第三次居庸保卫战。那一年,仇破天单人独骑,夜闯天堑峡。力屠辽军逾千,成为整场战役的转折点。事后,天行亲自为仇破天铭石记功,走时天行留下了这声叹息。
这与天行的原则有关。在许多人眼中仇破天的行动可称神勇,但在天行看来这样的突袭只是一种不可重复意外,一个真正成熟的指挥官是不会仰赖与这些不定因素的。这一原则的推广就是天行身为武当紫虚真人的关门弟子,被誉为武当开山以来罕有的武学奇才,镇守居庸十二载居然没有一次出过手。在天行的眼中,一位堂堂的元帅到了要亲自上阵的地步是一种堕落,军中难道无将了吗?指挥是智慧的艺术而不只是单纯力量的较量。
书归正传,没人想到想仇破天那样杀人不眨眼的角色居然晕船,居然晕到上吐下泻,连黄胆水都吐出来的程度。幸好,仇破天拥有超级体质,花了十天瘦了一整圈之后终于告别了晕船恶梦。
为了庆祝仇破天终于不再晕船,天行特意连人上岸带了二十坛陈年女儿红趁月明之夜欢饮一番。
甲板上二十坛酒堆成了小山,仇破天的眼睛立刻开始放光。自从他奉命保护天行上京以来,李明机就对他下了禁酒令。仇二爷一生酒不离口,可怜已经半个月没沾半滴了。
一轮明月当空,撒在江面上,泛起粼粼的波光。天行一个请字才下,仇破天已经抱起一坛酒开始牛饮。
“牛嚼牡丹。”秦益忍不住插了一句。
“什么?”因为喝的太起劲的缘故,仇破天根本就听不清秦益在说什么。
“鹤年是说有酒无令不成欢,大家行个酒令如何?”天行立刻打圆场。
“正好,咱们划拳。”仇破天一边说,居然还灌下了半坛子酒。
“粗鲁,咱们射覆如何?”秦益建议。
“射覆太雅,我们这样的赳赳武夫只怕不和宜。”天行笑着说。
“元帅想必已经有了好主意。”秦益立刻接过话茬
“一点意见大家见笑了,我们不是什么文人雅士,却还都有读过几年书,不如这样,一人露一手功夫,说上一段与酒有关的古典,如何?”
“甚好,”秦益很积极的附和,“就由我开始。”
“请。”
秦益面带笑容,食指轻轻一弹,噗,仇破天手中的酒坛立刻打出一个小洞,酒水喷涌而出。秦益的右手一带,喷出的酒水立即汇成一条水龙直射到秦益面前的酒碗里,不多不少,正好一碗。
“我说的是太白斗酒诗百篇,醉草退蛮书。”言毕手一拍船板,酒碗一震而起,酒尽数落到秦益口中。
“该我了。”天行笑着说。
手掌一扫,不远处的一个酒坛立刻被削下一小半。神奇的是,撒下的酒水居然凝在空中。天行的手在空中画下一个一个弧圈。酒在空中流动起来,幻化成太极之形,是武当的太极绵手。“看好了。”天行长啸一声,盘子大小的酒球一下砸在甲板上,立刻溅成无数水珠,这些水珠最终更汇成一道水箭准确的射到天行口中。
“我说的是,苏子瞻密州出猎,千古风流。有道是:酒酣胸胆尚开展,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遗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可称快绝代遗响,万古风流。
“仇二哥,该你了。”秦益现在是满脸微笑,天行一说刚才的主意,亲益就想到仇破天的窘态。仇破天三岁开始练刀,十三岁前除了刀谱压根没见过其他书,老实说,仇破天认识的字,斗大不过一筐。
仇破天是硬着头皮上的,“你们摆的都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老仇来个实在的。”
仇破天走到最大的一个酒坛前,这个特大号的酒坛居然有两人多高。仇破天一把举了起来,口对着坛口,小半个时辰,把酒坛往地上一扔,里面一滴酒也没剩。
秦益一愣立刻鼓掌。仇破天这一招确实胜过天行和秦益。天行与秦益用的都是以巧破千斤的招式,但仇破天一口气喝上半个时辰不带换气,闭息的功夫以逾化境,内力之深可称天下少有。
“酒是喝了,旧典呢?”天行问。
“这……”仇破天立刻软了下来。
“可不可以……”仇破天小心的问。
“本座像说话不算数的人吗?”天行问。
憋了半天,仇破天居然说了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是与非。”
三个人大笑一番。天行和秦益先用杯,再用碗,最后陪着破天一起对坛吹。两个时辰后,整整二十坛陈年女儿红被喝个精光。
摇摇晃晃的回到卧仓,天行倒头就睡。
半夜,月光照进窗户,在地上留下一道拉长的人影。
天行鲤鱼打挺一下就坐了起来。双目有神,那里有半分醉意。
“元帅真该去演戏。”黑影淡淡的说。
“明机一来,本座绝无安宁,说吧什么事?”
“元帅已经知道了,何必明知故问。”李明机说。
“原来是关于这船,这船上从船工到老板,每一个都身怀绝技是也不是。”
“元帅的眼睛好毒呀!”
“只是试探了一下,世界上哪里有抱着两百来斤重的酒坛还能健步如飞的船夫呢?”
“这就好,一切小心,据说轩辕旻韬要在三峡滟滪滩下手,陆上的交给属下,船上的元帅来打发。”
“喂,”天行还想说什么,李明机已经走的无影无踪。
“老样子。”天行现在真的睡着了,鼾声如雷,虽然明天就到滟滪滩了。
清晨,天行醒来时,仇破天和秦益已经用过早饭。秦益小声的对天行说“要动手了。”
天行一点头。这时船已行至滟滪滩,由岸上的纤夫帮着控制航线。
船尾一道烟花冲天而起,在天空中化成一柄宝剑。两艘小船立刻延江而下,如箭一般冲向天行所乘的大船。
船上的船夫掀开甲板取出下面的刀剑,立刻涌了上来。但面对他们的是秦益的快剑和仇破天的狂刀。刀光剑影过处,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杀手立刻倒在血泊中。片刻之后两艘小船撞上了天行的大船,借着冲击力,船上的几十个黑衣人一起跳上船头。天行冷眼看着,一声龙吟过处,手中多了一口蓝光流溢的折铁软剑,流动的蓝光中宛如托着一轮明月。这轮明月已经是刺客们最后看到的东西了。温柔的月光让他们忘记了抵抗,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十几个刺客立刻倒在了船头。剩下的几人想跑,天行从容的擦着剑上的血迹,脸上带着微笑,死神的笑。剩下的几个刺客还没反应过来,仇破天的刀秦益的剑已经进入了他们的身体。船头的激战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宣告结束,但轩辕旻韬真正的战场在岸上。五六十个黑衣人从不远处的树林中冲了出来,手中舞着刀剑,冲向拉纤的纤夫。就在他们距纤夫们不到五十步的时候,正在附近耕田的数十个农民丢下手中的农具居然从背后抽出了明晃晃的尖刀。
两方激烈的交手。刀剑纷飞,惨叫不绝于耳,双方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但一是突袭,二是天行的部属显然更具实战经验。片刻工夫,黑衣人伤亡过半。那些纤夫对耳边的杀声置若罔闻,依旧拉着纤,全神贯注,显然受过严格的训练。不过这时船已经近了江心
水流最湍急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故扭转了整个战局。一头耕牛被乱射的飞镖,射中了一只眼睛,狂吼一声冲向了纤夫。几个人妄图阻止立刻被牛角顶上了半空,纤夫们吓的四散奔逃,失去了纤夫牵引的大船在江水中一调头竟冲向了礁石。
所有人惊的目瞪口呆,要知道,天行,秦益,仇破天可都不会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