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外和床榻上的两人四目对视,彼此都是看着对方瞳孔里的自己。这一刻,气氛十分微妙,夹在中间的酒坊老板仍然是有些不能相信,努力地睁大自己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想要看清到底是不是真的。
“林叔叔。”
“”林涛心胸起伏,看到眼前的这个人,他忽然生出错觉,感激不是记忆中的他,但是这明明让人熟悉到不能再怀疑的模样,又怎么可能是他人呢。
“你”林涛嘴里吐出干涩涩的一个字后,感觉说不出任何话。或许,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吧,从何说起?他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精神,还是出声道:“小予,你回来了?”
言语中带着疑问不定,仿佛一定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孩子。仿佛只有听到对方真实的回答,才能说服自己。
辰希予眼里噙着泪花,说道:“是我。我回来了。”
他回来了。
林涛此刻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积蓄的悲愤与痛苦,顿时失声痛哭起来,样子更加凄惨,甚至带着惨笑,到了最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不断的抽泣起来。
没人打扰他此刻的状态,或许他最需要的,就是眼前的释放。这样,或许能让他好受一点。酒坊老板站在那里,他没有选择再去安慰,他只希望自己这位老朋友,能够把自己该说出来的都说出来。辰希予和他都是很有默契,保持着安静,给予一个只有抽泣声的气氛。
在林涛不断释放内心的情绪后,他终于是有了一丝缓和的迹象,没有再自己的抽泣声音发出,但是眼眶通红和泪痕依然在诉说着他内心的痛苦。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林涛六神无主,披头散发的样子,嘴中喃喃道。“难道,上天这是在惩罚我吗?但是为什么你没有夺走我的命,而是无情地选择了我的女儿!玲儿,玲儿”他紧紧地抱着自己满是伤痕的头,不断地摇晃着。
辰希予看到眼前的林涛,心口的闷痛蔓延到深处,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晚的场景。
“小予你,你过来吧。”终于勉强压下自己的情绪,林涛血色弥漫的双眼看向辰希予,有精无采地说道。对于辰希予为什么归来,他并未开口,仿佛他已经没有力气去追问。
辰希予踏入房屋,经过不断摇头叹息的酒坊老板,来到林涛的身边。近距离地看着林涛,他才发现林涛的面容苍老无色,头发凌乱的鬓角被花白占据。
这些日子,你是怎么度过的?辰希予光是想想,都是心痛如割,不忍去看。
林涛慢慢地抬起手,支撑着自己,要站起来。酒坊老板一见他要起床,赶忙阻止道:“林老弟,不可,你已经近乎残疾了,怎肯起床。”他立刻就来到他的身边,示意对方不要继续下去。
“无妨。我林涛还不至于到了连坐在床上的能耐都没有。”林涛轻微地摆了摆手,忍受这五脏六腑的痛感,也要努力地起身。
残疾?辰希予看着对方那被衣服包裹的身躯,仿佛已经看见了深可见骨的伤口。他没有想到,曾经强壮剽悍的林涛,居然会有残疾的一天。这让他觉得,活在童真里是件多么讽刺的事。
“林叔。我帮你。”辰希予平复内心,用手温和地扶着他的背和手。
顿时,原本有些笨拙的身体,在那双白皙瘦小的双手的力量下,沉稳而缓地起身,双脚着地。林涛感受到对方那虽然缓慢但是沉而有力的力量下,浑身都是一震,心中暗道:“这股感觉”
他抬起头,看着辰希予,问道:“你的力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这一刻,他内心的震撼,已经暂时压过内心的痛苦。
看着这一切有条不紊进行着的酒坊老板,也是微睁双眼,看向辰希予的眼神,充满了震动。在他的认知里,就算成年人,想要如此轻易地挪动林涛一米八五的身体,都是难事,何况一个九岁的孩子。
辰希予眨一下眼,然后努力地回想着这十几天发生的一切,理清脉络。在林涛两人的视线下,他缓缓开口:“这一切,是”
一炷香的时间后,两人仍然感觉没回过神,这一切听起来,匪夷所思。其中有些细节,辰希予不好解释,也无法透露,就选择了隐瞒。
没想到,原来如此小予他,已经是修行者了。
没有去管两人心中的震动,辰希予懒得去说自己如何,对着林涛沉痛地说道:“对不起。林叔,都是我的错,害死了林玲姐。如果不是我”
“不,错了,错了,你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找上你,这不是你的错。或许,这是玲儿的命”林涛忍住自己眼泪,想起自己那刚刚迎来青春年华的女儿,他心痛如绞,他宁可死去的是他。
“这不是她的命,她不应该这样。”辰希予道。林涛疲惫的双眼,看着他,惨笑道“结果已经这样了,不是吗?小予,那些人也死了,你,也有了自己的生活。这些,都是不可改变的了。”面对这个成长不少的孩子,他心中多少有些欣慰,但现在已经这样,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你长大了。”林涛眼神出现少有的精神,抚摸着这个之前明明天真无邪的孩子。他在想,如果没有这一切的发生,该多好。他还是他,林玲还活着,辰默一家都幸福地度过每一天。可是,回不去了
“可以改变的,说不定林玲姐有一天能够重新活过来。”辰希予想到万鑫对自己说的话,心中升起一丝的希望。
“重新”林涛只当是他童心未泯,仍然没有接受现实,当做是天真的话,说道:“玲儿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他的心都已经被那畜生生生地掏出,那个灭绝人性的恶魔!”
“不不是这样的。”辰希予依然相信传说中的流言,又说道:“林叔叔你也看到了,修行之后,我的力量有了很大的提升,甚至可以和野兽搏斗。那么,修行到了巅峰之后,说不定,就可以做到死而复生。尽管听起来不可能,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辰希予眼中精神一振,努力地鼓励道:“所以,林叔叔,我们要相信,只要努力尝试,不是没有可能!就像修行之后,许多的不可能都成为了可能。”
只要努力尝试,不是没有可能!
林涛听到他的话,脑海里有道霹雳闪电划过,仿佛是照亮他的全部精神,嘴唇微动:“死而复生?”
“对!死而复生,我的师傅曾经就是这么对我说过的!”这一次,当辰希予看到林涛的眼神有过一丝神采后,更加坚定心中的信念,说道:“因此,林叔你,一定要努力地好好活着,不要再这么下去了”他衷心的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心有希望的林叔,而不是一直行尸走肉般地等死。
原本根本不相信的林涛,在辰希予的一番说法后,心思若灰的他觉得这一刻真的看到希望:“对对啊,你说的没有错,是我太腐朽了。修行之后,可以实现你的蜕变;修行最后,说不定说不定真的也能实现,死而复生!?”林涛语音颤抖,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大胆的说法居然真说服了自我。
“复活林玲”酒坊老板只觉天旋地转般,听到这个不切实际但是有着一丝可能的想法,他发现这个眼前不过一米六出头的孩子,已经远远地甩开自己这些凡人。
或许,他真得可以做到。酒坊老板深知想要实现,难如登天,但是看到这个孩子身上的奇迹,他忽然选择了相信。
辰希予双手按在林涛肩膀,像是成年人在安慰孩子,吐出五个字:“相信我,林叔。”这既是一个承诺,又是一道重新点燃起林涛黑暗的生命的曙光火焰。
林涛有些老泪纵横,眼花不断闪烁,面容出现几丝生气,使劲地点头
“嗯”辰希予紧紧地抱着他。
心涯城,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很简单的区域。每个区域都是庞大无比,就算是寒门的巨峭峰,矗立在内,都会显得渺小。每个区域虽然广大,都是彼此连成一团,交通十分方便。城市的正中心,就是一城之主居住的地方,城主府。城主,是心涯城本部锦龙卫的最高统领人,权势至高无上。城中人皆知,城主的身份,是天卫级别。整个南蛮王朝的锦龙卫等级制度是侍卫,堂卫,殿卫,天卫,锦卫,龙卫。而诺大的心涯城城主,却仅仅是天卫,其上还有锦卫与龙卫。想到这里,人们对于锦龙卫本身的敬畏之心,其实要远远超出统领人本身许多。
谁也不知道,地位更加崇高的锦、龙两卫,又是什么样子的,或许,都足以在整个王朝里呼风唤雨了吧!?所以,许多人都是挤着脑袋,想要往里面窜,可加入锦龙卫也并非易事,只有有一定实力,并且底细干净的修行者,才能入卫。整个庞大的锦龙卫组织选拔制度十分严格,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绝对不收邪法修行者!在整个南曼王朝,对于修炼邪法而惨无人道的修行者,都是人人得而诛之。
况且,锦龙卫本身存在的意义,就包括了铲除这些邪法修行者,怎肯让其逍遥入卫。
今天,在城中南部区域,又将有一名殿卫的诞生。他此刻正游走在人群熙熙攘攘的街道,周围热闹的叫骂声、砍价声、欢笑声让他是享受。能够有闲心游荡的感觉,对于他来说是十分奢侈的事情,整天让他忙碌的事务实在太多了,常常会焦头烂额。所以,他打算今天好好犒劳下自己,顺便去锦龙卫那边,提升一下等级。
毕竟,一直搁着,他总觉得不舒服。
他的相貌虽然看起来开始步入晚年,但是浑身都是精气神,精力充沛,看起来就像是强壮之年的中年人。但修行之人便能看出,他已过花甲之年。修行之后,不仅仅是寿命时限变长,自身的容貌多多少少也有影响。
他走在大街上,看起来倒是很普通,一副我来散散步而已的样子,不会有人会去关注这么一个普通的人。可是,周围的平民在看到他身上的服饰之后,都会浮现尊敬的神情。
因为,他那蓝白色的云彩服饰,正是一流宗门,寒门的服装!
辰希予在回顾这座晨香村的风景之后,带着浓浓的不舍,可心中依然明白还是到了离开的时候。父母的线索,完全断掉,这让他毫无头绪,心中焦急。可眼下,也不是担心的时候,他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去做。
进山,他要进入库藏山,去那里,看看自己父母辰默曾经一直砍柴的地方。那里,是他必须要去的,曾几何时,自己就有过十分强烈的向往,甚至超过要砍柴。虽然现在,他已经没有这种感觉,但是心中多少会有些希望。同时,他有仔细地猜测过,或许这一切,都和那辰默带回来的千露灵芝有些关系。这只是猜测,可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在自己喝下那千露灵芝熬制的汤药之后,有些太过巧合。并且,那些人曾经只是指明带走自己,却并没有父母,这一点让他心中的猜测更坚定。
因为,那一大碗汤药,只有自己喝过,疼爱自己的父母根本就舍不得喝,让给了自己!
或许,这一切,都能在库藏山父亲砍柴摘花草的地方,找到蛛丝马迹!
就这样,他询问了父亲辰默打猎的地方后,立刻来到了这座巍然庞大,无数林木遍布,草木茂盛生长的大山。
上山的路上,他仔细地观察着,这周围的一切,让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名眼人一看就能看出,凡人在这里砍柴,虽然可以有不少收获,但是危险与麻烦也是潜藏着的。
这里,对于修行之后的他来说,行走没有苦难。但对于每天来这里砍柴他的父亲来说,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周围的荆棘花刺,还有那凹凸不平的沟壑,一不小心,就会缠住自己,甚至威胁生命。
父亲,原来每一天,你要在山上待那么长的时间,是有原因的。每一天,你都是这么无怨无悔,毫不懈怠地度过,你应该受了不少苦吧。
辰希予甩开这些想法,现在可不是思念的时候。
他轻步一跃,跳过眼前的一道沟水,落在灵一片森林间。
“就是这里了!”
按照林涛的描述,他可以肯定,这个自己从来没有到过,到处还是花香草长,各种花木繁华交错的地方,就是父亲每次砍柴的场地!
在这周围附近,一定可以找到父亲曾经摘下那个灵芝的线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