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阕周家兄弟
周玉春离开长夜楼的时候心情不是很好，但还没有糟到让他轻慢崔长夜特意为他准备用以红袖添香的金羡春。
长夜楼的名媛们不是崔长夜都可以随意指使的，金羡春就属于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客人和对于客人的服务方式的那种，同时，崔长夜还有义务保障金羡春有效行使自己的自由，或者说，当某些客人威胁到金羡春的选择自由时，长夜楼有义务出面摆平，当然这一切的条件是长夜楼可以从金羡春的事业中分享一定的成果，也不多，八成。
作为一个影人类，其身价取决于以之克隆的基因来自于谁。金羡春能够在列州第一欢场混到如此位置，主要原因在于她的基因来自近一百年来帝国最著名的十大名妓之一，也是列州第一名媛的顾己惜，这位退隐多年的业界精英，至今仍然是不少男人的梦中女神，愿意付出一切换取共赴高阳的那种。但顾己惜对于欢场生涯并不如外人思忖的那样热衷，她在功成名就之后，选择了把自己的基因卖给了出得起大价钱的买家，价钱顶得上自己亲自卖笑二十年。如果不是因为帝国法律严厉规定一个人的基因最多只可以用来克隆七个影人，顾己惜挣得钱也许多到可以捐十个公爵了。克隆影人的限制其实很合理，试想如果天下女人都被克隆成顾己惜，顾己惜又如何值得珍惜？
金羡春固然可以不受老鸨崔长夜的使唤，但却要服从买下顾己惜基因的一次克隆权的那个人，对于影人来说，那个人被视为影人法律上的父亲和主人。而金羡春的那个人就是青龙坊的坊主，北海公萧永乾。至于金羡春和萧大老板之间的关系，就不是外人可以得知的了，包括崔长夜。
尽管崔长夜不能随心所欲地使唤金羡春，但作为业务上的合作者，她还是可以通过推荐恩客的方式，让金羡春在共赢互利的基础上为己所用，比如周玉春。
几乎不为人所知，但崔长夜知道，顾己惜正是周玉春的梦中情人。
停好即使对于一个贵族也略显豪华的行辇，“金小姐，请。”牵起金羡春护理得异常娇嫩的葇夷，周玉春忍不住轻轻摩挲着，引起金羡春一声娇笑。
“无粟兄，这么容易就要把我领进家门？你这大诗人未免做得太轻松了吧。”说着金羡春已经曲身从行辇下来，打量着周玉春位于秋云坊的豪华公寓。列州府的艮位是富贵人家群居的方位，一百多个坊中至少五十个坊属于高等坊舍，包括周玉春所居的秋云坊，坊主恰巧不是别人，周玉春和州宰周玉秋共同的妹妹，女男爵周玉芷。
“羡春既然取名羡春，自然会厚待我周玉春了，”拉起金羡春的玉手，略微有些粗鲁地向屋门走去，但金羡春并无任何愠意，因为周玉春随口吟出一首“相见欢”：
烛前罗帐轻合，觑秋娥，疑似一泓残雪透清波。
春衫瘦，春雨骤，奈晚何。遥问故人今夜怎消磨。
“以此词为聘如何？”周玉春笑道，“就聘今夜。”
“只聘今夜，却要不了那么多，”金羡春故作弱弱地回答，“上阕聘今夜足矣，下阕算我欠春哥的如何？”
“这种债我向来心急，明天就还我好了。”周玉春扯着金美人快步走着，直到看到道边几个身穿制服，腰配刀剑的州卫，才略缓了缓步伐，嘟囔了一句，“他来做什么，扫兴！”
大哥周玉秋的不速来访，让本来因为金羡春的善解人意而缓解的由簪花诗会带来的坏情绪重新汹涌起来。离开长夜楼的时候，虽然没有人明说，但大家都已经知道谁会成为这次诗会被推荐的人选成为列王家那个叫列荣的小正太的文师父，周玉春作为长夜楼的常客，对于江潮生和崔长夜的关系其实不是一无所知，但还是懵懵懂懂地去替人家做了次嫁衣裳。这让周玉春很不悦，对自己不悦。
好在崔长夜知道周玉春必然的不悦而为他准备的精神补偿，就是金羡春。但周玉秋却没有打算补偿什么，尽管他事先委托周玉芷要周玉春争取一下成为列王座上宾的机会，不是周玉春接受崔长夜邀请的主要原因，可毕竟，他表达过那个意思。
“老爷，大老爷在客厅等很久了，”在门口的管家老季显得有些紧张，毕竟州宰大人是这偌大的列州境内一人之下的人物。季管家在周玉春家干了七八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大老爷。
“嗯。”周玉春哼了一声。
“要不我先回去吧，”金羡春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的人，但深知州宰大人和一向关系不睦的弟弟的相遇，不会是一个具有观赏性的场面。
“不。”周玉春重重地说。就拉着金羡春走进了自己的家。
金羡春对周玉春家事的了解来自崔长夜的情报服务，要虏获一个有价值的嫖客，不仅要了解他的**、心理还要了解他背后的一切。崔老板要让金羡春出马，自然会把各种准备工作做的异常到位。其实金羡春明白，一个簪花诗会还不足以让崔长夜下这么大功夫。
据说周家和凉州秦王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但周家的爵位和秦王一脉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很多代以前就已经是凉州的平民了。到周玉春的父亲却曾有所起色，他曾经是一个富人，经营一个信众十多万的连锁道观，富到为自己捐了一个男爵。但信仰的生意并不好做，人心既是肉长的，也是吃肉的。虽然很多人像经营企业一样去经营教派，但毕竟教派不是企业，当信仰被当做产品被制作、运输和推销的时候，它们时不时地会故意表现出自己不同凡响的一面。这个时候，经营者便会面临巨大的机遇或者挑战。不幸，周玉春的父亲，周道长，遇到的不是机遇而是挑战，而且他失败了。
以对于某些道法经典解释的歧义为名，周道长的几个内弟子自立门户，带走了大部分信众却把各种债务留给了老师。周道长于是破产，更不幸的是他随即遭到几个疯狂信众的袭击，理由自然还是信仰的问题。
周道长含恨而死的时候，周玉春只有六岁，而二十岁的周立秋则正在一家不错的私学里过着富家公子的优游生活。道长给两个儿子没有留下任何财产，但留下了两个很重要的遗产：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后妈，那是他道观里一个年轻的道姑，比周玉秋只大两岁。以及他和小道姑的一颗女性受精卵，有二个儿子的道长一直想要个女儿。但这个小道姑，也就是周家兄弟的后妈因身体后天的因素，无法把这个宝贵的受精卵孕育成一个婴儿，只能把她暂时保存起来。
周立秋迅速从一个纨绔子弟，成长为一个支撑门户的父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扮演着周立春的父亲角色，而且扮演得很好。同时他还一直赡养着他们法律上的母亲，那个小道姑，作为后妈，她自然可以离开这个家庭，但对于一个一直以侍奉道长为信仰的道姑来说，她在丈夫去世后就完全不知所措了。
负担整个家庭的周玉秋似乎也享有了全家的运气，他在帝国大科考中获得凉州第一，并被分配到虽然遥远却充满机会的列州从政，并从此在仕途上非常顺利，一直做到今天的列州州宰。同时他把弟弟培养成一个诗人，帝国最显赫的职业，他还用父亲留下的受精卵孕育了一个比自己小四十岁的妹妹，并为她捐了一个女男爵。当然，他还一直赡养着自己的后妈，在自己的住宅里一直为她安排一个修法悟道的密室。他唯一的遗憾是他一直辛勤培养，寄予厚望的弟弟最终和他分道扬镳。
在崔长夜告诉金羡春的故事里，周家兄弟为什么最终反目是一个悬念。这些藏在周立春心里的事情，自然不会让金羡春们知道。
“大哥，怎么不打个招呼就来，又忘记的我电话号码了？”周玉春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这是我女朋友，今天的女朋友。”扭脸向身边的金羡春点了点头。
周玉秋坐在中堂的太师椅上，没有表现出对金羡春的注意，“玉芷把我的话带到了吗？”
“玉芷女男爵压根就是你的丫鬟，她怎么敢不把你的话带到。”刻薄的语气对于周立春一向张嘴就来。
“自己的妹妹，这么说她有意思吗？”周立秋脸色有些阴沉。
“没意思。”其实周玉春和周玉芷的兄妹感情很好，周玉春年近五十，一直单身，唯有从妹妹身上能够得到一些亲人的温暖。这也是他定居在秋云坊的原因。只是妹妹虽然对自己很亲近，却对周玉秋一直敬若神明，这让周玉春感到人生是如此荒诞，而对周玉秋心安理得地接受妹妹的崇拜，又满心充溢着嫉妒和鄙视。
只有他们兄弟两个人知道，当年如果不是周玉春一再坚持，周玉秋不仅不会找代孕女把他们父亲留下的受精卵诞育下来成为自己的妹妹，还会把她毁掉。
州宰大人更愿意和小道姑生下他们自己的孩子，周玉春固执地相信这一点。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