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莫测的诡谲手法, 速度也是须弥之间,让人就算中了招也是一头雾水。从伤势而言, 这位覃公子约莫着要在床上躺上十天半月, 再高明的大夫也无计可施。
柳禺笙自认武功当世已少有敌手,可在公子面前却犹如稚童,毫无还击之力。他的眼神不自觉的朝着叶镜璇的方向望去,突然有种预感, 这位姑娘定然就是公子画卷中的人。公子曾说,画中人对他极为重要, 却不知究竟到何种地步。
叶镜璇先是对覃嶷彧这一跪有些呆愣,对方绝不可能是崴了脚这种荒唐的缘由, 倏然抬眉凝视着楼肃宇,得到的是对方深邃如渊却又带着侵略性的眼神, 从头到尾凝视着她, 仿佛未曾有过丝毫偏移。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狂涌而来, 让她心中忐忑, 眼神稍显慌乱睫毛微微颤动。在覃悭之与褚祟然伸手将跪倒在地的覃嶷彧搀扶起来的当口,转移视线佯装淡漠的开口,“覃公子就算赔罪,也不必行这么大的礼, 如此倒让小女子心中难安了。”
这女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覃嶷彧愤愤的盯着她,此时他的腿部已经没有任何知觉,好似里面的骨架都被击碎了一般。没曾想这位昭和公主微服出宫, 还有高手暗中跟着让他吃了暗亏。这个认知居然出奇的在其余人身上达成共识,覃悭之将人交给褚祟然后,恭敬拱手道:“舍弟年少不懂事,还望二小姐高抬贵手。”
“画仙的面子,我自然是要给的。”叶镜璇抿了抿唇,眼神中挂着淡淡的嘲讽。“不过覃……”
她忽然顿了一下,到底叫覃什么来着?!她实在是记不得了。绿漪悄悄走到身边,低声提醒着:“覃嶷彧。”
殿下这么久也没能将别人名字记清楚,好歹也是陛下亲口指婚之人,就算最终不能成事,这也未免太不放在心里了。
叶镜璇看懂绿漪的意思,不由蹙了蹙眉,心里埋汰着。这能怪自己吗?这么复杂的名字也不知道覃侯是怎么想出来的,眼下记住了下次又忘了,就算看见也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念对。算了,管他叫什么,以后统一叫覃公子!别折腾人了。“覃公子看来摔得不轻,还是早些回去寻个大夫瞧一瞧,若是伤到筋骨,往后可就堪忧了。”
“多谢。”覃悭之自认为昭和公主如此说,就是不再怪罪的意思。看来从前对这位缠绵病榻的昭和公主所知不够,本以为私德虽说有些荒唐,应当还算温婉之人。没曾想竟是这般绵里藏针的性子,动手竟是半点也不留情面,俨然未将覃侯嫡子看在眼里,若今后当真下嫁入府,嶷彧恐怕难有如意之日。“改日在下定当设宴,以谢二小姐今日手下留情之恩。”
他的有礼有节倒让叶镜璇刮目相看,甚至有些欣赏。以往只希望画仙覃悭之为人潇洒,与世无争,更不爱这些世家或官场上迎来送往,如今看来竟是比他堂弟精明多了,可惜只是覃家旁支,否则将来恐怕会引为上官家的大敌。想到这些本就有些晕眩的神智,更是隐痛难当。“谢恩倒是不必,不过这位覃公子倒是应好好管住自己的嘴,祸从口出。”
说完双手交叠胸前,眼神微扬扫了扫众人,仪态万千行了个虚礼,“小女子有些不适,就先回去了~诸位,请了。”继而转身,不带片刻迟疑的在绿漪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而楼肃宇则是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神色莫测,唇边噙出一抹冷冷的笑意,带着阴沉。想躲?
好歹覃嶷彧此番遭罪,多少也是因褚祟然之故,是以他赶紧唤人将覃公子抬起来送医馆。覃悭之则留下,拱手对着楼肃宇表示歉意,本来他们此番前来单纯是来送行的,谁知道竟会遇到这种事,倒让旁人看笑话了。“方才之事,让公子受惊了。”
楼肃宇眼角微低,眉心暗挑。转身时双眸清澈无尘,已是一派清风霁月,深山幽谷般的气韵,让人感觉无害又不由自主的想着靠近,“一场意外,覃公子莫要放在心上,还是令弟的伤势要紧。”说着朝着身旁静候的柳禺笙吩咐道:“禺笙,你从包袱中将聚气散拿出来送过去。”
覃悭之有些受宠若惊,这位出手之物定非凡品,赶紧答谢。“在下替嶷彧多谢公子赐药,可是这般就耽搁了您的行程。”
“凤栖城风景宜人,就算多住些日子也是无妨。”楼肃宇淡淡的说道:“以你我交情,还用如此客套?”
“是。”覃悭之顿时一暖,往常就算怎样诗词论画,都总觉得与对方淡漠难与之亲近,更称不上交情二字。如今对方此言,显然已将自己视为朋友,又怎能不让自己感动莫名。何况他还打算在凤栖多留一阵子,往后更有不明之处能请之指教,愉悦之心更是难以言表。
覃悭之一路送至客栈,拿到药散后再三答谢,立即前往救治覃嶷彧。而柳禺笙则是满心不解的看着公子,分明是他亲自动手惩戒,为何还要给灵药医治?楼肃宇走到床边,将随身携带的画轴取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桌案上缓缓拉开,一位裹着白色皮裘的俏丽的少女跃然纸上,梨涡轻陷,杏眼带着狡黠之色,生动得仿佛下一刻就会从纸上跳出来。
伸手将桌案上的笔拿起,沾了沾墨汁,面无表情的在画卷上描摹着。不一会儿当柳禺笙再次见时,只能用目瞪口呆四字来形容,这是怎样的鬼斧神工?!公子看着不过是轻轻扫了几笔,画卷中人的样貌和气息就骤然变了模样。褪却少女的稚嫩,呈现女子的娇艳,这分明就是方才所见的二小姐的模样,毫无二致。只见楼肃宇收起笔墨,伸出手指抚上画卷中的眉梢脸颊,仿佛要将她铭记在心,眼神中更是带着难以抑制的眷念之色。
镜儿……
他心潮狂涌的同时,又自嘲的冷笑出声:楼肃宇,你当真是愚蠢至极!
这么多年,找了这么多年!!却从未想过她竟然会藏身在凤栖城中,甚至那般虚弱模样。她不愿意认他,可是怪他?!怪他妄称圣山尊主,连自己心爱的妻子都护不周全。“即刻前往杏林谷,将言老请到凤栖城来。”
言老?杏林谷谷主言白前?!柳禺笙惊愕的凝视着公子,嘴唇嚅了嚅,不由自主的想问明原由却在对方摄人的气息中闭住呼吸,恭敬的说了声:“遵命。”
而经此一事,已无心力再前往长公主府的叶镜璇只能回到宫中,命人传太医诊治,也不过说是些陈年旧伤并无大碍,开了几服药让好生歇着。身体确定无事后,绿漪心头的巨石倒是放下了一半,可另一半终究是提着。因为公主殿下从坐上马车,说了回宫之后,除非自己和璎珞主动开口,她就仿佛一直陷入沉思之中,神色木讷一声不吭。
门外皇后娘娘的宫女丁香走到门口,视线扫了扫公主殿下,对着绿漪传达皇后娘娘吩咐之事。
“是。”绿漪温婉的福身,迈步碎步走到殿下身边,有礼的福身道:“启禀殿下,皇后娘娘命人传话,让公主殿下前往正厅一同用晚膳。”
皇后娘娘回宫之后忙着后宫琐事,除却例行请安之外极少传唤殿下,更妄论一同用晚膳。此番公主殿下心神不宁的模样,娘娘又怎会看不出来。
叶镜璇眉目微颤,回过神来轻轻颔首,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站起身来,让绿漪替她打理衣裙,挽过披帛,打起精神迈步出了房门,前往长乐宫的正殿。凤栖皇城长乐宫数百年来都是中宫皇后的寝宫,里面住的人都是上官家所出之女,若上官家某代中未有女子出生,这长乐宫就是一间富丽堂皇的空殿,是任何妃子都无法踏足之地。原著中,也只有褚绯月屠尽上官遗臣,掌握大权之后才将此地焚烧一空,再无半点痕迹。
皇后的宝座是上官家的荣耀,同时也是上官家女子的坟墓。叶镜璇迈步踏进正殿主厅时,皇后正在对着张嬷嬷手中的两幅画像品头论足,只这一眼她就想转身逃窜而去。她知道母后定又是打算,给自己介绍朝中某位世家公子,让自己早日嫁出去。从两年前到现在,她用尽各种手段拒绝,都没能打消母后的念头。
“昭和。”察觉到她的心思,皇后娘娘不悦的对着她的背影扬声:“过来!”
叶镜璇尴尬的转身,唇边扯起一抹苦笑,看来是躲不过。迈着细碎的貌似优雅的步子,忐忑的走到皇后面前喏喏的唤着:“母后。”
“母后让你陪着用晚膳,你也不愿意?”皇后娘娘狭长的眼眸危险的眯起来。
上官紫彤十三岁与皇室定亲,成为准太子妃,十八岁成为胥宁的皇后。香培玉琢,华容婀娜,宛如花中王者,透着一股雍容华贵的气势,让人难以直视。
仿佛世间所有的女子,在她面前如何争奇斗艳,最终也只有俯首下拜的资格。
叶镜璇难得的撅了噘嘴,一脸俏皮的双眸含笑,“哪敢。”走到母后身边,伸手给她捏着肩膀,“母后出宫礼佛这么久,女儿思念至极,陪着用膳已是心中雀跃,又怎会不愿意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叶镜璇:母后,女儿已经嫁了人,再嫁就是重婚!
皇后娘娘:荒唐!你当母后如此好糊弄不成,既是成亲之人怎会还是处/子之身?
叶镜璇:我……母后,我是认真的。
皇后娘娘:昭和,母后知道你心思不在内宅,就算再不喜母后为你选择的夫婿,也不能为了不嫁人而编出这种谎言。
叶镜璇:我没有——/(t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