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相信,无论上天给你什么,那都是最好的,就像眼前这个小房子,没有奢华的家具,没有蓬软的大床,甚至连像样的桌椅都没有。有的只是贴满蜡黄报纸的墙壁,只有简单的锅碗瓢盆。
只有一个白天蹬三轮黑夜做“生意”的父亲,只有一个只能照顾自己的母亲。
但我依旧相信,这是上天给我最好的恩赐。
直到他们的出现,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变得仓惶无助。
学校组织郊游回来后的那天下午,几个我从未见过人出现在家里。我不知道他们来这里多久了,但看样子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儿。
我已经习惯了七七八八的人时不时来我家,但这次却明显不同。
领头的看起来很是斯文,倒是跟着的四个一看就知道是地痞流氓一类的。桌子上放着一小摞捆好的现金。
“你想好了,这十万块钱,是你这辈子也挣不来的,拿去给你老婆看病,又何必这么固执呢?政府的拆迁批文也都在这里,你有什么不放心的?”领头的就连说话都显得那么斯文。
这话倒不假,我还从未一次看到过这么多钱。
而关于拆迁这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每次都不欢而散,最终也都不了了之。
“你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会搬走,没了家,要钱有什么用?”父亲丢下手里的烟头,用脚狠狠的搓灭它。母亲在一旁焦急的看着这群来历不明的人。
“老子劝你识相点!”说话这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偏瘦的身躯配上脖子上那条金链子显得格格不入。那链子甚至在汗水的常年浸润下有些褪色了。
父亲虽然在我眼里是个不入流的小混混,但好歹也见过一些世面。站起身来指着那人吼到:“老子出来混的时候你小子还在玩泥巴,别仗势欺人,穷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都是混社会的,都是暴脾气,那人气呼呼的想要动手。领头的起身拦住他。那人倒也听话,低声骂了一句就退下了。
周围的邻居也都因为吵骂声聚到院子里。其实住在这里的也就六七户人家,都是像我们这样最底层的,大多数都是年过半百,没地儿去的。年轻一些的都去外地打工了,留下的都是这些老弱病残。
父亲在他们中间算是年轻的,平常有个什么事儿也都乐于找他帮忙。久而久之,在这一块,父亲似乎不知不觉中成了他们最信任的人。
“刚好,各位也都来了,我就不挨家挨户的说了,你们现在住的这地方呢,马上要拆了,要建小别墅,每家每户十万现金,也够你们生活了。你们也都是叔伯阿姨,我呢,也希望大家能配合,十天后我会把钱给你们挨个儿送来!”领头的拍拍屁股站起来走到院里慢悠悠的说着。
邻居们都激动起来,七嘴八舌的说着,总之都不愿意搬走,也许在有钱人眼里,只要给钱,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但是在这些人眼里,哪怕是破草屋,哪怕是饮露餐风,家是最重要的。
那一伙人也没再多说什么,坐上小轿车绝尘而去。
也只有在这个小镇,一切才会显得如此混乱。
一连好几天,大伙儿都聚在一起商议着该怎么办,好些人一辈子住在这儿,这里的一草一木,甚至比他们的命都值钱。
显而易见,最终也都没有什么好办法。
这种事儿,能有什么好的解决方式呢?谁都没有错,要说错,也许就错在处事的方式。
当齐川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告诉他这些事儿,他没多说什么,只让我不要想太多。
第十天一大早,两辆面包车停在院子里,里面钻出来十几个人。而邻居们也早就聚齐在这里。父亲甚至请来了他的几个狐朋狗友。
该来的,躲不掉!
“来来来,都过来领钱,拿完钱就都走吧!”依旧是之前那个,依旧是一脸的斯文。
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那人笑了笑:“看来各位叔伯阿姨是铁了心的不走了!那就别怪我们年青人不懂事儿了啊!”
说完这句,四五个人抄起棍子就要进屋。
“我看今天谁敢动!”父亲怒吼一声,挡在那几人面前,而他的几个“朋友”也都站了出来。
那几人楞了一下,一拳砸到父亲脸上。我顾不得哭着的母亲,顺手拎起身边一个快散架的木头椅子冲过去,朝那人头上狠狠砸去,本已不结实的椅子,此时只剩下一条腿在我手里攥着。
那人捂着脑袋蹲下身来,瞬时从手缝中冒出股股鲜血。
“来!哪个不怕死的就来!”我再也压不住怒火。
其余人都被惊住了,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别说是他们,就连我自己也都有些发怵!
“胖子!”
这是齐川的声音!
气喘吁吁的他跑过来,看了一眼蹲在地上流血的小混混,满脸严肃的看着我。
“你们还愣着做啥!”终于,那个看似斯文的人终究是露出了败类的嘴脸。
七八个人一拥而上,打成一片。顾不得身上的痛,只是在人堆里奋力反抗着。
齐川像一头发疯的猛兽,不知道从谁手里抢过来的棍子,一通乱打:“方嫦,快报警!****,打死你们这些人渣!”吼出这几句话的齐川声音都变了,嘶哑中带着怒火。
“杀人了,杀人了!”不知谁喊了这一句。
地上躺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壮实男人,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而父亲正站在那儿,手里握着带血的匕首。怔怔的看着地上连哀嚎声都没有的男人。
那伙人没想到会出这么大事儿,抬起地上的同伙慌忙的钻进车里,一溜烟跑了。父亲带来的几个“朋友”也都离开了。
“瑞子,你带着你的同学快走!警察来了都走不了,有啥事我担着。”父亲的语气明显带着惊恐和不安。颤颤抖抖的掏出三轮车的钥匙给我。
我犹豫的站在那儿。这个家也是我的,我不能这么懦弱!
“胖子,走,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你不走,你妈以后谁照顾!”齐川不由分说的扯着我。父亲也焦急的看着我点点头。
我拖着齐川和方嫦,上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土路,我不知道要去哪里,眼下只能先离开。
轰的一声,坐在后面的齐川倒在了车厢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