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黛君不觉再一次看了眼听语,而宛雨程原本就不拘小节,倒也听得进身边人的建议,当下便道:“就按你说的吩咐下去便是。”
又冲着许黛君笑得眉眼弯弯,眸中晶莹晶莹地:“明儿我就找个机会跟我大姐姐说,后日咱们就搬去思阁了。”
言下十分轻松欢乐。
问巧几个也是眼眉舒展,欢乐开怀。常言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在胡府毕竟是客,被招待得再周全殷勤,实际上也被许许多多的眼睛盯着不是?一步都不能错了规矩。
二品大员的府邸在普通人眼中高不可攀,可许黛君与宛雨程住在这里,却毫无与有荣焉的感觉。
虽然有些担心宛雨洛听说此事之后会不会伤心,然而这一步许黛君巴不得越早走出去越好。
许黛君莞尔玩笑着:“真是好期待啊,我都快迫不及待了呢。”
说得宛雨程朗朗一笑,又故意压低声音道:“我也一样呢。小君君,到了思阁就是咱们俩的天下了。咱们就不用天天闷在房里绣花写字,忒没意思了。你可有什么好玩的点子么?”
宛雨程觉得最近许黛君越来越有趣了,她早就眼巴巴地等着这两日的时光耗过去,然后她就可以像放飞的鸟儿一样,到处撒欢了。
许黛君见宛雨程翘首以盼的模样,觉得十分好笑,然而转眼又觉得有些心酸。宛雨程也不过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假如放在现代,就是一枚中学生,正是和同学们年少无猜,青春飞扬的年纪。
然而宛雨程身处的这个时代,却是连出趟大门都是来之不易地奢侈。
倘若没有人知道女孩子的人生其实可以是另一番天地,那么谁都不会有生不逢时的感叹。
然而对亲身经历过那种青春不羁的许黛君来说,这样的不易是多么地令人郁结和堵心。且一旦嫁入高门大户,恐怕更是不得不接受许多陌生眼光的挑剔,事事需要谨小慎微,处处顾及得不得体,被一堆规矩约束着,哪里还会有随意自由可言。
许黛君眼底的悲凉一闪而逝,取而代之是坚如磐石的决心。
“点子嘛有的是。”许黛君卖了个关子。
离选秀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一定要在这段时间里想出落选的方法,找回自由。
许黛君话语一转,切入了正题:“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下月选秀时都有哪些禁忌,是咱们不能犯的错误,不然我们胡闹开来,万一有不当之处,牵连或者影响了大事就不好了呀,是不是小宛宛。”
宛雨程不由得“咦”了一声,这些许黛君应该比她更清楚才是啊,怎么倒反过来找她打听?只是又一想,许黛君自从那日跌伤,对很多事情记忆都十分糊模。于是也不疑有他,倒是有问必答地一件件说给许黛君听:“咱们大谆朝选太子妃,共细分成八级。”
许黛君闻言十分诧异:“大谆朝?如今不是明朝么?”
许黛君一直以为这是明朝,什么大谆朝?天朝历史上有过大谆朝么?许黛君不觉滴汗,我历史学得不太扎实,你不要骗我。
然而更惊讶却是宛雨程,她秀眉一挑:“小宛宛,你怎么啦?你怎么说胡话呢?我可从未听过什么“明朝”,你不要再乱讲,小心掉脑袋哦。”
她将“明朝”两字咬得特别清晰,却将音量降得特别地低。
说完,还冷着一张小脸,严肃地左右审视了一周道:“你们方才听到什么没有?”
问巧等丫鬟忙不迭地摆手的摆手,摇头的摇头。
可这还不算完,宛雨程当下又恐吓道:“若是谁不小心听到了,是要被砍头的,可记明白了么?”
众人连忙一齐点点头,跟敲鼓的小棒槌似的。
许黛君讪讪地,对宛雨程表现的敏感与沉重表示敬畏。原来她竟穿越到一个架空的时代了,原来这不是那个杀戮心很重的明朝。
还好还好,那就应该没有朱元璋、没有锦衣卫,没有东厂西厂,没有大太监魏忠贤了吧。
许黛君反倒与众不同地松了一口气。
宛雨程见许黛君垂首不语,便不再大惊小怪地追究她的不是,又回归正题道:“刚才我说到哪儿了?”
许黛君略回忆了一下:“八级!”
听起来像英语专业或者钢琴考试。
“我们大谆朝选太子妃,共细分成八级。”宛雨程接过话头,颇有深意地重复方才的话道,“第一级海选,我们两个都过了,跳过不提。第二级初选是在紫极城进行的,由宫中内监负责筛选,五千名秀女每百人一行,略瘦些的、胖些的、或高一点矮一点都不能留。”
许黛君认为,就怕不是高标准严要求,那样正好,被淘汰也是很容易的嘛,可是有一点她还是很关注的:“不能留的意思是什么?”
宛雨程突然被问,不由得好笑地剜了她一眼:“不能留的意思是朝廷会发放路上的盘缠,让秀女回家——我认为凭你的姿色,估计乘风破浪杀到第八级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许黛君很满意这前半句话,因此顺心地自动忽略了宛雨程的后半句,也没有在意问巧在宛雨程身后特别肯定的点头的动作。
见许黛君不表态不接话,宛雨程便兴致盎然地继续往下讲:“次日是第三级复选,可比第二级严苛多了,依旧列队之后,内监会细细察看每个人的五官、肌肤、腰身,即使有一颗痣都会被清出去的,然后秀女一一自报门第、姓名、年龄,据说嗓音粗浊、口齿不清、仪态欠雅者,一律拒不接纳。”
许黛君听得仔细,不由得问道:“若是哪家的秀女条件都符合,然而口音太重,会不会也不行?”
这个问题引得众人都笑起来,乡音过重的话,谁也听不懂可怎么办?
宛雨程被问住了,冥思苦想了半日却道:“宫里总有个把同乡的内监或者宫娥的吧。”
许黛君略带促狭而神秘地一笑,假如扔两句日语出去,看看会不会有“同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