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席地而坐,双腿箕踞,脑袋低垂,凌乱而花白的头发枯草般在头上纵横交错。
陆印到了,那老人抬头,刚好与陆印的目光相触。
陆印神色一凛。
老人的双眸与周身衰败的气质截然不同,反而是明亮的如同满月,且、如同婴儿一般清澈,但仔细看去,似有星光流转。
老人双眸之中,竟仿佛是藏着一个世界。
陆印略一顿,接着身子微微躬下,轻声道:“镇魂峰下,七蛇离魂。现在算来,不过三个月时间,我来了。”
老人不说话,只是拿一双眸子盯着陆印。
良久,良久,久到陆印以为他再也不会说话的时候,这老人终于开口了,道:“三个月前,你还只是二品的修为。现在,你肉身之力,已经达到了四品上之境,进步可算是神速了。”
“肉身修为,与其他修行方式不同,每进步一线,都殊为不易。即便以你之质,想来也不至如斯。这三月只内,可是服用了灵丹妙药,天材地宝?”
陆印点头道:“是。”
“那想来小冷也是不在了。你可是拿它换了丹药?”老人的再度道,语气变得不可捉摸。
陆印一愣,道:“小冷?”
老人道:“就是我给你的天寒貂晶核。”
陆印闻言,伸手入怀,将那天寒貂的晶核自方环之内取出,向那老人道:“我服用的天才地宝自有机缘,这个还在。”
看到天寒貂晶核完好无损第在陆印手中出现,老人笑了。整个脸上,仿佛是一朵盛开的花一般,瞬间被笑意弥漫。
也有了心情询问陆印的进步神速的机缘。
陆印将自己服用地精三瓣莲及地精四瓣莲之事一一讲起。
老人静静听陆印讲完,神色平静道:“既如此,有注台在手,有晋身池为辅,不出两年时间,就是有望突破自六品,然后通过善岛的试炼,离开此处。又何必费尽心力,前来此处找我?”
陆印沉吟,斟酌半晌,方才道:“善灵岛的一切,看起来都是极为合理。善灵圣母创建善灵门是为了报恩,是为了挽救修灵的种子。实际上,却是充满了矛盾与不解之处。”
陆印说到此处,老人脸上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如同一只老狐狸一般,道:“那你且说说,有何矛盾之处。”
陆印道:“我曾咨询一些同门,都是被神仙洞招收而来,那善灵圣母到底在多少地方修炼过,才能有如此多的神仙洞,这是其一。”
“每一名学员的到来,神仙洞内都会有许多的金币给出,而在这灵岛之上,我并未见到有任何收入,任凭那善灵圣母多少的家财,想来都是经不住这么的消耗,那她的收入,到底来自何处?这是其二。”
“善灵岛为何要建立在这茫茫海岛之上。学员通过那善岛的试炼之后,又该如何离开?,这是其三。”
“其四,也是最关键的是,虽然善灵岛上自有学员不可互相杀害的规定,但以我来看,却是鼓励学员之间的争斗,这不应该是教导学员的角度。”
陆印一口气说了四条才停了下来。
老人道:“你说的这些,都是自有原因的。我可以向你解释,但却不到时候。以你现在来看,那善灵圣母,是值得感激的吗?”
陆印想也没想,当即道:“那自然是了。许多同门,都是因为神仙洞的存在,才捡得一命。连我也是,若非善灵圣母存在,我早就在黑风寨上,便是被杀害了去。”
老人愣了半晌,都没有再说话,脸上也出现了落寞萧索之意,似有所思。
良久的沉默之后,老人方喃喃道:“如果你在一个盒子里,我是无法向你讲述盒子外的世界的。同样,当所有的真相,都是被一张幕天席地的黑布蒙住了的时候,在你自己揭开一角之前,我是无法帮你破除这黑布的。”
老人说的含糊不清,不待陆印询问,他便是将话题转移开来了。
他道:“晋身池内力量,来自大地,是固本培元上好之物。但那地精三瓣莲和四瓣莲,毕竟是无根之水。服用一次,倒也还好,但连续两次服用,就会导致你根基不稳,实力虚浮。”
“现今一切都还没有显露出来,但后续等你要突破到更高层次之时,这虚浮的一段实力,便是会成为你最大的阻碍。”
陆印闻言大惊,道:“那该当如何,可能挽回?”
老人道:“世上哪有不能挽回的东西,只有得不得法。我这里有乾坤丸一枚,是以最为精纯的地脉之力练就,你拿去服用,然后在晋身池内潜修一月,等你实力突破到五品之时,自然可以根除之前的弊病。”
陆印道:“乾坤丸不属于无根之水吗?”
老人闻言,脸上一正,出现了凛然的傲气,道:“这乾坤丸,是在你的身体之内,中下一颗种子,使你的力量,能够传承自地脉。这可以算是最为王道的力量,怎么能说是无根之水。”
“倘若是在当年之时,这一丸的价值,何止百万金。这次倒是则便宜你了。”
说着,老人双手搓动,片刻之后,他双手之上便是出现了一颗紫红色的丹丸。丹丸约莫有龙眼大小,并无气息传出。
粗看之下,平淡无奇,但若是仔细研究,就能发现,那丹丸之上,似乎有着玄奥至极的符文流转不休。
看的久了,仿佛连目光都会陷落至那符文里
陆印赶紧将双目拉离了那丹丸。
老人已经将它抛了过来,陆印伸手接住。这才发现,老人的脊背之上,穿着数根的锁链。
都是星辰钢炼就,而其粗细,却丝毫不逊色于这外面的笼子。
星辰钢坚固,却也沉重。那每一根锁链的重量,想来都是会达到万斤之重。
陆印心中对着老人敬意再度增长。
若是自己身上锁着一条这样的锁链,恐怕就连动一动的力量都是不会有了,这老人竟然还能神色不变的与自己聊天。
这是何等强大的心智与实力!
陆印将乾坤丸好心收入怀中,向老人微微躬身道:“多谢前辈赐药。还没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老人摆手道:“我的姓名,还是等你下次来的时候再说吧。现在你且离去,前往晋身池内好好修炼。”
陆印道:“那下次,我应该何时再来?”
老人略微沉思,道:“善灵圣母是一个****,一个彻头彻尾的****,等你能能初步接受这句话的时候再来吧。”
陆印听他辱骂善灵圣母,心头对他的敬意稍敛,怒声道:“若是我永远都不能接受这句话呢?”
老人道:“那你就永远不要再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