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印也跟着萧离推门而入。
入目的远处,是亭楼阁殿,是大厦华屋,却都已经倒塌了不知多久,废旧如同上古的废墟。
已有野草蔓延,有蛛网勾连,诉说着曾经的繁华与现在的衰败。
更重要的是,陆印没有感觉到人烟的存在,也没有生活的气息,似乎没有人存活在这里。
萧离接连喊了数声,方才终于有着细微的回应声,自那废墟的角落里响起,初始寥寥,许久方才连缀成一句话:“萧公主回来啦,萧公主回来啦。”
声音开始只是在角落里零星响起,最后却自各处传来,化为了一道道兴奋的呼喊声。
声音响起,开始有人影自角落里走出,有老人,但更多的只是半大的孩子,约莫十多岁。
稀稀拉拉不断出现,最终形成了一个上百人的队伍,只有四个老人,其他孩子的年龄,都是近乎相当,大的不足十五岁,小的也在十二岁上下。
这些人身上的衣衫都是极为简单,甚至连遮蔽住身体,都是不能。而且个个都是瘦骨嶙峋。
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陆印曾经有过饥饿的经历,所以一眼便是能够看出来,这些人如此萎靡的样子,都是饥饿所致。
他曾经五日没有吃过一点食物,当时的他,便是这个状态。
一群人围着萧离,昏暗的眼眸里,也开始渐渐生出希望的光泽。一名皱纹深重的白发妇人,向萧离道:“萧公主,可是将月灵佩带回来了?”
萧离点了点头,向老人道:“大婆婆,我将月灵佩带回来了。”
大婆婆闻言,长出了一口气,眼中泪花闪烁,道:“萧公主,带回来就好。寨子里已经断粮了将近十日,我等四人,没能照顾好这些孩子,让萧公主失望了。但只要月灵佩回来了,这些孩子就还有希望,不会被活活饿死。我们四人,昨日还在想,若是萧公主再不回来,我四人就要被饿死了,连最后见公主您一面,都也是不可能了。我四人,也会成为寨子里的罪人……”
大婆婆一身的破旧衣服,还散发着刺鼻的霉味,另外的三名老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陆印心中对她们却是满满的敬意。
活活饿死,可以算是最为痛苦的死法了,但那大婆婆说起之时,却仿佛是在说一件寻常的事情,担心的还是这些孩子们,仅仅是这份淡定,就值得陆印佩服。
陆印也终于知晓,萧离为何坚决要去东月城的粮仓了……
萧离拉着大婆婆道:“大婆婆,这次你不会死,其他三位婆婆也不会死,我们都不会死,我不但带回来了月灵佩,还带回来了粮食。”
萧离说完,指了指陆印道:“他叫陆印,是我的朋友,所有的粮食,都在他的身上。”然后,她来到陆印身边呢,将一丝灵气度入陆印体内。
灵气入体,陆印当即打开了方环。
一道两尺见方的空间通道,在方环上空浮现出来。陆印意念转动见,有着一袋一袋的粮食,在自空间通道内涌出。
在向阳寨的人开始欢呼,他们的欢呼之中,陆印将一袋粮食取来,然后找来了寨中不知多久不曾使用过的大锅,开始煮粥。
人一旦饥饿太久,肠胃都是会变得细小,并不能够直接开始吃粮食,而是需要先进流食,让身体习惯了食物的需要才好。
否则会因控制不住对食物的需求,而食用太多,撑破了胃。
向阳寨中煮粥的锅够大,柴也足,在陆印与萧离二人的努力下,很快一大锅粥便是热气腾腾了。
向阳寨中的人,都已经站在了锅前,手中拿着吃饭的工具。
是一大块的木头,中间部位掏空,剩下了形状像瓢一样的器具。
粥起锅,香气四溢。
陆印与萧离二人,分站在锅的两边,给每一个到来的人盛粥,并问清,是否有家里人饿的不能前来,如果有,可以带粥回去。
陆印在盛粥,盛到每个孩子的木碗里,一碗一碗。
初始,陆印还未有什么感觉,只是隐隐感觉有哪里很怪异,却找不到原因。等有一半的孩子,都喝上粥以后,他才知道怪异之感来自哪里。
这群孩子太有秩序了,也太安静。
一个饥饿到要死的人,突然见到食物,所受到的吸引力,绝不亚于一个财迷看到了一座金山,那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有诱惑,自然是会争先抢后,特别是对于一群孩子来讲,应该乱的如同菜市场一样。
但向阳寨中的这群孩子却没有。
虽然一个个看到那冒着腾腾热气的粥,都是眼中放光,流露出渴望到极致的眼神,但却不乱,绝不加塞,也不拥挤。
整齐有序,仿佛是久经训练的军人。
“向阳寨的孩子训练的很好啊,这样的自律守规则,很难得。”对于他们的表现,陆印发自内心感到赞叹。
“他们并没有受到过训练,只是吃过了太多的苦头,见到了太多的生死,已经成熟的不像是一群孩子了。”萧离低声道。
也只有她,知晓这群孩子曾经受到的灾难与痛苦。
陆印点头,苦难会击垮一个人,但若是能够在巨大的痛苦之中走出去,而没有迷失自己,往往也会获得难以想象的收获与成长。
他懂这些,因为自己也正是这样的人,也曾经历过难以想象的痛苦与磨难。
一道身影排到了陆印的面前。
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看起来比其他的少年更沉静些,也更强壮些。
虽然也因为太久的饥饿而有气无力,但还能走的动路。
他没有盛粥,而是把自己的木碗放到了一边去。
然后站到了陆印的旁边。
陆印奇怪,向少年道:“到你了,怎么把碗放到一边了?”
少年没看陆印,而是看向了剩下的人群,道:“剩下的都是一些十一二岁的孩子了,太小了,受不得饿,许多人都已经连拿起碗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要照看着他们。”
陆印抬头,剩下的孩子,年龄果然都偏小。
走路都要互相搀扶着。
陆印道:“你叫什么名字,平日里都是你在照顾着这群孩子?”
少年声音里有着淡淡的低沉,轻声道:“我叫慕百,萧公主不在的时候,是四个婆婆在照顾大家。我和大哥慕万,二哥慕千三兄弟只是帮些忙而已。”
陆印没有再说话,向着慕百赞赏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
在这个时候,还能克制住自己,先照顾身边的人,是一种极为难得之事,陆印相信,只要这个品质不丢,慕百长大了,必然能够成为一个人物。
队伍还在继续,哪个孩子实在是端不了粥,慕百便是帮助将木碗放置到一个平稳的地方,走不了路的孩子,慕百便把他扶到一处地方。
受到照顾的孩子,没有吃惊,没有感谢,想来是平日里已经习惯了被慕百照顾的状态。
所有人都喝上了粥,慕百才把自己的木碗取来,盛满,然后蹲下来,慢慢的喝着。
陆印去打水,还要洗锅继续做饭。喝完了粥,等待身体习惯了进食,便是可以吃饭了。
萧离给那些饿的连走路都是不能而倒在家中的人,将粥送过去。
所有人都安顿下来,时间已经是到了晚上。
陆印席地坐了下来,吃着饭。
慕百来到他身边坐下
慕百本来就是一个极有精力的人,只是饿了太久,方才显得萎靡,此刻吃饱了饭,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
陆印甚至都开始自他身上,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
“修灵者?”陆印向慕百笑了笑,道。
“恩,修灵者。”慕百报以微笑,笑容里还有着几分的拘谨。
“找我有事儿?”陆印道。
现在向阳寨有太多的人需要照顾,这慕百显然不会有时间来找自己闲聊。
而且看性格,慕百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听到陆印的话,慕百再次笑了笑。然后低下头,停了半晌,他仿佛是鼓足了勇气一般,向陆印道:“萧公主说你带回来了粮食,你救了我,也救了整个向阳寨的人,是我们的恩人。我现在没有办法报答你,但我还是想要说出来。”
慕百说着,一脸的真诚。
陆印拦下了他,他眯起了眼睛,幽幽道:“真正救你的人,是萧公主。你不必感谢我,并且,我带粮食来向阳山,也并不需要感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