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斜扎在地里。损坏的尾翼冒出旺盛的火,滚滚浓烟冲上黑色的天幕。
几秒前飞机以极高的高速猛撞地面,飞机支离破碎,飞机里的人全部昏了过去。他们头破血流,四仰八叉地趴在破碎的机舱里,一动不动,像是车祸现场被撞死的人。
白色的海潮轰鸣着,从四面八方涌来,冲向坠毁的直升机。
那是人山人海的不化骨。无数双如火一样的红眼在黑夜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刺耳难听的撕叫声从山岭间响起,叫声此起彼伏,像是饥肠辘辘的野兽群准备撕碎猎物。
穿黑风衣的身影出现在直升机边,腰间配着入黑鞘的长唐刀,脊背像剑一样笔直。
他一身的黑衣让人想起古时夜行杀人的剑客,可他偏偏有张人畜无害的白净脸庞。脸上面无表情,眉头微皱。
是什伐影。
现在周围人山人海的都是不化骨,重重阻碍水泄不通,方圆千米内有任何的活物都会被不化骨撕碎分吃。什伐影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居然穿越重围来到了直升机旁边。
什伐影嘴里叼着一根雪茄,古巴产的cohiba,曾一度作为卡斯特罗送给各国首脑的国礼。现在居然被什伐影当普通卷烟抽着玩。远处的尸潮很快就能冲过来,可什伐影像是没看到似的叼着烟,神态从容。
什伐影走到麻花一样扭曲的机舱门边,用脚上黑色的高筒漆皮靴猛踹,脚法狠辣地踹开了变形的机舱门,干脆利索。动作之猛好似特警踹门冲进罪犯房间抓人。
四个人东倒西歪地躺在机舱里,四个人都血淋淋的,李隆桦、岱森达日、幽婉和尹梦诺。
他们闭着眼一动不动,衣服和脸上血迹斑斑,好似四具战场上被打死的尸体。机舱里到处是弹壳,还有闪闪发亮的玻璃碎片,时不时火星四溅。烟味浓的呛鼻。
“妈的,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什伐影呸的一口把雪茄吐在地上。一弯腰钻了进去。
什伐影借着机舱内火星的光,先找到了李隆桦被幽婉压在身下的手臂。什伐影抓住李隆桦的手腕摸了摸,脉搏虽然紊乱,但仍旧跳动有力。
什伐影皱起的眉头一瞬间舒展下去。似乎……这一飞机的人他只在乎李隆桦的生死,其他人即使死光光,对他来说也无关紧要。
什伐影开始寻找其他的手臂,摸机舱里其他人的脉搏。
武直十的坚固性这个时候就看出来了,从近百米的高空掉下来,飞机的机身都快要撞散架了,机舱里四个人居然只是被撞昏过去,一个都没死。所有人的脉搏都很清晰。如果没有脑震荡或关节脱臼,他们的身体状况可以说好得很,或许只需要几个创可贴外加几瓶吊瓶就能痊愈。什伐影爬出机舱,又到飞机前面,去摸飞行员的脉搏。
副机长脉搏也很清晰,没有大碍。什伐影拽过机长的手臂,把手指搭在脉搏上。
没有脉搏。
什伐影伸手去摸机长的颈动脉,却发现脖子软的不正常。什伐影仔细看了看,用手在机长后颈摸了一下。
颈椎折断了。
机长死了。
什伐影没有流露出什么表情,走出飞机。站在旁边的空地上。什伐影注视着追进的白色尸潮,脊背像铠甲一样挺拔。
空气里扑面而来的臭气,闻起来好像几万条死鱼腐烂在海滩上。那是不化骨的味道。不化骨是坟墓里半腐的尸体聚阴起尸而成,有浓烈的臭味十分正常。
什伐影嗅着空气里的腐臭,望着远处,似乎在发呆,又似乎在回忆。
山谷里通天彻地的尖叫,像哀嚎又像疯笑,像是地狱里的无数妖魔在庆祝新灵魂的到来。浩浩荡荡的不化骨向直升机猛冲过来,他们冲锋时甚至在山里掀起了狂风,气势千军万马一泻千里。
尸潮离直升机只剩下一百米。只需要再过**秒,不!甚至五六秒,他们尖利如刀的爪子就能扎进什伐影身上!
什伐影终于动了。他拔出了腰间的唐刀,把刀鞘扔在地上。狂风迎面吹来,黑风衣的下摆在他身后摇动。
什伐影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唐刀,那是一把极其华美又可怕的长刀。刀身呈海冰般的浅幽蓝色。刀锋森寒的光几乎亮的刺眼。刀上隐约有雾浪或松针般的花纹。那是各种不同的钢铁经几十道工序锻打的效果。那些最上等的唐刀,甚至可以一刀砍穿汽车发动机或防盗门。
唐刀,国门重器,千年利刃。
尸潮终于包围了上来,撕叫声刺耳密集,无数红色的眼睛像是火焰,四面八方的不化骨像是齐射的炮弹,猛然一齐高高跃起,如一群野虎般扑向了什伐影!
头顶上几十只不化骨落了下来,像一大群捕食的鹰,遮天蔽日。
什伐影对着手里的唐刀吹了口气。
巨响震碎了大地,什伐影手中的唐刀突然燃起十米长的赤火!什伐影猛兽般咆哮,啸声直冲高天,什伐影挥舞着刀上十米长的烈焰一跃而起!
……
……
破败的直升机插在泥里,尾翼上火焰跳动。
什伐影一桶水泼在火上,扑灭了火。
空气中的血腥气浓的呛鼻。直升机周围,粉碎的白色骸骨成千上万,像无数碎石般密密麻麻地铺满大地。黑红的血在地上流淌,像是红色的湖泊。那显然不是人类或动物的血液,粘稠的血液缓慢地向外冒着泡沫,鹅卵石般滚圆的泡沫浸泡着满地的白尸体。
什伐影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什伐影从口袋里摸出两颗薄荷糖,撕开包装扔进嘴里。
什伐影倚着直升机站着,嘴里嚼着糖,周围几百米的地面上布满了不化骨的尸体。密密麻麻。一柄红热的长刀直插在尸体堆积的地上,像是激战后血流成河的战场上,占领军在阵地上竖起旗帜。
刺眼的灯光忽然打在什伐影身上。
什伐影扭过头去,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吃惊。
一辆亮着灯的……公交车,摇摇晃晃地从黑暗里驶来。
没错,就是公交车,在城市里十分钟一班的公交车,投两块钱硬币就可以随便坐,老年人持卡还免费的公交车。这一幕真是见鬼,又有些不着调,漆黑的山谷,满地血淋淋的丧尸,一架刚坠毁的直升机,一切都那么黑暗阴森,此时一辆公交车开进来实在太影响画风。
“叭叭!”辽长的公交车喇叭声,公交车在地上不化骨的尸体里摇晃行驶,停在了直升机边。
“这位小帅哥,坐不坐车?去哪儿?”公交车驾驶座车窗打开,一个糙汉探出头来,对什伐影热情地说。那是个白种人,暗金色的头发,穿着黑色的宽松t恤。腕上一块 audemarspiguet的白金表。
“你搞错了,你这台词是黑车司机,不是公交车司机。”什伐影纠正糙汉的口吻。
“差不多差不多啦。”糙汉满脸无所谓,又伸头看了看周围地上的尸体,表情有些惊讶,“哇你这么能打!还叫我来支援干什么?你一路平推过去把这些玩意杀光光不就解决了么?”
“废话,累。”什伐影不满地说,“别说是几万个不化骨,就是几万个不会攻击的傻子趴在地上让你砍,砍完手腕也该废了。”
什伐影说完,又仔细看了看公交车。公交车的窗户竟然在里面用黑纸封上了,透过窗户完全看不见车里面。
“我说,这次尸潮的规模可稍微有点大,你车里装的什么武器?能对付的来吗?”什伐影把目光转向糙汉,眼神有些疑惑。明明尸潮都漫山遍野不见尽头了,什伐影却口气轻描淡写,说着“尸潮规模稍微有点大”的鬼话。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什伐影你真是越来越让我心碎了。我们多年的搭档,怎么这点信任都没有?”糙汉抬起手来做扶额状,深深地叹息。
“不是我不相信你的办事能力……你上次可是带了一卡车烟花爆竹进入战场。”什伐影默默地捅刀,“虽然烟花效果的确很拉风,但好像没有什么明显的杀伤力。”
“那次是……意外。”糙汉面子挂不住了,尴尬又苍白地解释。
“还有前年,在英国伯明翰那次,我们的人被敌人的重机枪和火箭弹困在工厂里,我让你带些枪手火速支援。你……拉来三面包车的小混混,一人一把小手枪。”什伐影说。
“英国小流氓多嘛……我那是就地取材……”糙汉扶额,什伐影显然戳中了他的伤疤,糙汉一副“真他妈丢脸”的懊恼表情。
“你每次开车来支援我都不太靠谱。”什伐影平静地总结,字字见血。
“这次一定靠谱!”糙汉举起手来打包票,信誓旦旦地保证,“进来看看我带的什么好东西!”
吱呀的响声,公交车的门打开了。什伐影走了过去,登上公交车。
公交车里,所有的座位都已经拆掉了。
拆掉座位,是因为糙汉带来的武器太大,如果不拆座位,在公交车里完全放不开。
一枚巨大的灰色航弹,庞大无比地塞在空荡荡的公交车里,几乎将整辆公交车塞得满满当当。什伐影认出来了,公交车里赫然是一枚二战时期英国制造的“巨响”航弹。它是核武器出现之前,人类制造过的最大的爆炸物。每一枚长高 808 米,直径 117 米,成年人站在这颗炸弹前好似小孩站在汽车旁。“巨响”航弹的重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10,000 公斤(22,000 磅),引爆后的弹坑足足有十二层楼那么深,可以炸穿六米的钢筋混凝土。
“当当当当!”糙汉面露喜色,眉开眼笑,“怎么样!这炸弹够他妈大个吧!一万公斤!别说是不化骨,就是一窝哥斯拉照样炸的稀烂!我最喜欢这种迷人的东西了。”
“你还真是心理畸形又内心阴暗呀……”什伐影说。
“多谢夸奖。”糙汉看着车里巨大的航弹,眼神宠溺。
什伐影眼角抽搐,从公交车上走下来。退回到直升机旁边。
“去吧,一直往东开。这附近的不化骨已经被我杀尽了,但东边的山里还有不少。”什伐影说,向驾驶座上的糙汉挥手告别,“你这颗炸弹一响,估计就能炸掉一多半。尼伯龙根学院的通灵人武装快来了,让他们收尾吧。”
熄火的公交车重新点火,摇摇晃晃地碾过地上的尸体,慢悠悠地开走了。车上装的那样东西太沉重,公交车几乎开不动,引擎歇斯底里地吼叫,公交车却速度不见加快,像一头年迈的瘦驴拉着卡车在吃力地前行。
公交车的灯光越来越远。
公交车被远处的黑暗吞没。
什伐影在夜风里站着,发了一会呆,眺望天上若隐若现的流云。
什伐影走向尸体堆积的血地,拔出了插在中央的长刀。走回直升机。
什伐影弯腰钻进直升机舱,把昏迷不醒的李隆桦像拖死狗似的拖了出来。什伐影把唐刀的刀柄放进李隆桦手里,让李隆桦侧躺在飞机旁边。
“死去才是重生的开始。”什伐影握着李隆桦的手,让李隆桦的手指紧紧攥着刀柄,什伐影轻轻的喃喃着,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谁说着悄悄话,“我们转瞬即逝的一生啊,是如浮尘漂沫般零落,还是陨落星辰般轰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