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且问你,城中粮草到底还能坚持几日。”
见聂远发问,传信的军士赶紧答到。
“不足七天,若是将战马屠宰,或能称上半月。”
聂远听后点了点头,挥手命人将其带下去歇息,正色后对诸人说道。
“为今唯有在七日之内将我军所携粮草送入城中,墨雅城之危自解,诸位有何见解,大可讲来。”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一人却排众而出躬身说到。
“禀副都统,末将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此人是前军镇军统领,讨北经略使的五子刘昌辉,聂远见状点了点头说道。
“但说无妨。”
“多谢副都统,如今墨雅城之危乃内因,我军所携粮草不过杯水车薪,按照如今的形势,哪怕我军不顾伤亡,最终顺利将物资送入城中,也不过能再多坚持半月,半月之后,局面将没有丝毫改变,却把我军也给搭了进去,末将以为,实属不智。”
“哦,那刘统领有何高见?”
聂远点了点头,却看不出到底是何种想法。
“末将以为,我军当退守结当,与谷营,朝阳等城结成第二防线,待得各地援军赶到之时,再发起反攻,将辽狗赶出中原,如此方为上策。”
“住口,你这贪生怕死之辈,莫要在此信口胡说,乱我军心,当心我郝凯刀下无情。”
这边聂远还没说什么,前锋营统领却一怒之下拔刀出鞘,竟是想一刀向那刘昌辉砍去,诸人赶紧上前将之抱住,一时间军帐内乱糟糟的一片,好不热闹。
“够了。”
见局面愈演愈烈,聂远终于是忍不住怒喝了一声,郝凯乃聂远的老部下,能征善战,加之脾气暴躁,却是最怕聂远,此时见其发火,只得悻悻的收刀入鞘,却依然恶狠狠的看向刘昌辉,仿似杀父仇人一般。
“刘统领说的也不无道理,辽国今年遭逢百年难遇的大旱灾,自是又想来我中原掳掠一番,否则其国内也必将分崩离析,不过,目前墨雅城守军二十万尚能一战,我军既奉命前往协助,自当一往无前,七日之内,进入墨雅城,诸君当奋勇争先,擅退者,军法处置,都各自回去准备吧。”
聂远一挥手,各将官都纷纷退出了军帐,楚天豪却留了下来,聂远见了也没说什么,只是招了招手,楚天豪赶紧快步走了过去。
“天豪,我军所携物资可已统计出来了?”
“禀副都统,已清算完毕,不过,按照方才传信军士所言,恐怕最多三天”
聂远一听,却是并没有太过吃惊,显然早有预料。
“姨父,其实侄儿觉得,墨雅城我们却是非去不可。”
“恩,说来听听。”
楚天豪见聂远鼓励的看过来,赶紧整理了一下思绪快速说道。
“墨雅城作为我中原守护关内的最后一道屏障,千百年来未曾有过失守,可若是真的失守了,那关内大部将直接暴露在辽国铁蹄之下,若是照刘统领所言,我军或可保存,可中原百姓就得受苦了,辽国历来便是游牧民族,草原之上来去如风,大部皆是骑兵且不事农耕,进入中原必定四处烧杀抢掠,待我援军抵达,只需撤出关外,如此一来,却是途之奈何,所以,墨雅城必不能丢。”
见聂远赞许的看着自己,楚天豪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如今我军乃距墨雅城最近的援军,虽说我军只是新军,战力低微,对此战能起到的帮助并不大,可如果墨雅城真的失守,而我军未能及时援助,我怕到时候,会有人借这个事情来做文章,对姨父不利。”
聂远见楚天豪说到这里,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聂远虽是军伍出身,但朝堂之上的这些勾心斗角又如何不知,听闻楚天豪能想到这些,实在难得,不由得高兴的说到。
“天豪,难为你了,小小年纪,思虑竟是如此周全,比姨父当年可是强多了啊,哎,姨父又何尝不知,墨雅城之危非我军能够左右,但这绝对不是我军是否支援的决定因素,只是,姨父不忍心啊,为了逃脱责任,却置这十数万新军生死于不顾,这却叫姨父如何能下此决断啊。”
楚天豪这才明白,聂远之所以犹豫,是为了这一群新军,心中好一阵思量,却还是忍不住说到。
“姨父,绝非是为了逃脱罪责,而是为了那些墨雅城破之后,将被辽国铁蹄践踏的人,身为军人,自当保家卫国,而且,侄儿这有一计,或可解这墨雅城之危,不过,却需得姨父全力支持才行。”
见楚天豪说的肯定,聂远将信将疑,待得楚天豪将他的计划全盘托出之后,却又一次犹豫了起来。
“姨父,我这计划或许风险很大,可总好过坐以待毙,与其如此,不若放手一搏,或可寻得一线生机啊,姨父。”
楚天豪还想再说,聂远却伸手将其止住。
“天豪不用多说,姨父已有决断,去把赵副将找来,我绝不能让你一个人冒如此大的风险,一切就照你的计划办,不过一些细节,我们还得再商议一番。”
楚天豪闻言大喜,转身出了军帐自去寻了赵炳阳,待二人回来时,一张墨雅城周近五十里的行军地图早已布置妥当。
聂远不愧为军伍多年的老将,此时早已将楚天豪没有注意到的细节统统提了出来,三人一番合计,总算是下定了决心,各自散开去布置准备去了。
大军再次开拔,原本众人预料的伏击或者是阻击却并未出现,这是三人早已算到的事情,原本预计午时能到,但因为路上一番耽搁,却是晚了好几个时辰,待得日薄西山之际,墨雅城终于到了。
城中听说来了十万援军,均是士气大振,不过沿路行来,看着或站或卧,几乎堵塞了墨雅城所有角落的普通百姓,楚天豪还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被赶入城中的多为老弱妇孺,这却是楚天豪早已想到的,为了计划顺利的实施,已经在心中预演过无数次,此时进了墨雅城,便按照计划一步一步的展开。
“忠叔,你立刻派人去城中,按事先商议好的,以自愿为先,行动无碍者为先,壮年者为先,去吧。”
忠叔领命而去,楚天豪又转身看向许倩。
“倩儿,你即刻带着辎重军将物资交于城守军,记得按照我们之前所说,预留足够的粮草,如今城中人员混杂,谁也不知是否有辽军奸细,务必注意自己的安全。”
待得一切安排妥当,夜幕已经悄然降临,功败垂成便看明天了,一夜无话。
“禀楚统领,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您令下即可行动。”
黎明前的半个时辰,总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看着黑暗中一身戎装的赵炳阳,楚天豪早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记得,我们说好的,一起回安西狩猎。”
楚天豪重重的拍了拍赵炳阳的肩,这让赵炳阳心中觉着一阵感动,本不太善于表达的他,却终于还是笑着说道。
“我都记着呢,不过,我还是更期待能与楚统领交流一番笔墨之道。”
楚天豪点了点头。
“行,到时候赐你一副本统领的墨宝,将来必能让你当做传家宝。”
两人大笑着,终于互道了一声珍重之后,就此分别。
其实楚天豪的计划很简单,待得大军入城,召集所有自愿离开的百姓,将其中一部分乔装为军士,搭配部分正规军,装作大军护送的模样掩护百姓撤离,而与此同时,派出一队精兵悄然潜入敌后,若是辽军对墨雅城发动强攻,则袭其粮草,断其粮道,如此一来,不论哪一方面成功,墨雅城之危都将自解。
只是,这个计划有几个极为关键的地方,其一,城中是否混有辽国奸细,其二,辽军粮草所在位置未知,其三,袭扰百姓队伍的敌方数量无法确定。
这个计划很多人都曾提出过类似的方案,只是当时所有人都被局面所困,不敢轻举妄动,且之前墨雅城守军只有二十万,坚守墨雅城还可以,稍微分兵便极可能导致墨雅城被破,可楚天豪却是跳脱了出来,将这个计划给顺利的实施了,不仅因为其姨父无条件的相信并支持他,更因为他掌握了智脑这个大杀器。
召集而来的百姓中,楚天豪只需扫一眼,便可以轻易的分辨出哪些是可疑的家伙,这却极大的杜绝了行动中可能存在的不安因素,而同样依靠智脑,楚天豪有把握能够迅速的找出辽军粮草的所在,如此一来,这个计划却是真的很有可能成功。
临行之时,楚天豪故意没有去见聂远,也没有告诉许倩,因为怕他们担心,但他不知道的是,跟着他一起出来的这五百高手,都是得了聂远死命令,无论如何都得保证楚天豪安全的。
且不说赵炳阳只带了一万精兵护送近五十万百姓撤离,也不说聂远为了掩护楚天豪二人与守城大将张远大闹了一场,单说楚天豪带着五百高手趁着夜色自墨雅城城墙之上滑落,四周安静的叫人毛骨悚然,总让人忍不住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样的错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