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松手,三眼兽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窜向沈欢,跳上沈欢的肩头,脑袋在沈欢身上蹭来蹭去,样子很是欢快和喜悦,对端木香月根本看都不看一眼。
“师姐,我们走吧。”端木香月对冷言道了一声。
冷言看了端木香月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而后从幻空戒里取出灵舟,展开,正要上去,沈欢的声音响了起来,“请容弟子最后再叫一声‘师父’——师父,弟子沈欢在此恭送。”
端木香月明显怔了一下,却一句话也没说,跃身上了灵舟。
冷言看在眼里,心道一声,“经过此事,希望师妹能够变得成熟一些。”
灵舟远去,沈欢冲着灵舟远去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身来。
虽然已经远去,但这一幕依然落在端木香月和冷言眼里,只是两人都没开口,好似谁都没有看见。
灵舟在眼里消失不见很久,沈欢这才收回视线,拍了拍趴在肩头的三眼兽,苦笑道:“我没了师父,你没了主人,咱们现在可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似听懂了沈欢的话,三眼兽用脑袋在沈欢脸上很是亲热地蹭了蹭。
摸了摸三眼兽的脑袋,目视远方,沈欢感叹道:“早知今日会失去一个师父,我就不该出现在这里,就是在老头那里再上呆一段时间又有什么关系……唉,师父都没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也罢,一个不把自家徒弟性命放在心上的师父,没了就没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可一想到自己差点连命都没了,那感叹也随之消散。使劲揉了揉三眼兽的脑袋,沈欢恨声道:“不就修行之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不信了,没有了你这个师父,我这脚底下还就没路了。”
说完,沈欢脚步迈出,准备离开这里,这时,就听到有声音从一旁的山林里传出。
“是谁在这里怨天尤人鬼喊鬼叫的?”声音中,一道青色的身影从山林里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定睛一看,见来人是个面色和蔼的青衫老者,沈欢赶紧拱手道:“在下不知道老丈在林子里,说话大声了些,惊扰了老丈,还请老丈恕罪。”
沈欢称谢一声,那老者又接着道:“此处荒山野林,小哥何故一人在此?”
“在下急于赶路,一时不察,迷了方向,还请老丈指点一二。”沈欢答道。
“但不知小哥要去往何处?”
“何处不论,只要能挣来一碗饭吃。”
“老夫家就在不远处,家中近日正缺少人手,小哥若不嫌弃,就在老夫家帮闲一二,待有了去处,再行动身也是不迟,不知小哥以为如何?”
“若只为填饱肚腹,去老丈家亦无不可。只是男儿志在四方,以在下这般年岁,眼中只有一隅岂不辜负了这大好年华?老丈好意在下在此谢过——敢问老丈,这附近可有什么城镇?”沈欢向老者行上一礼,问道。
老者道:“由此往东南方向行百里倒是有座月古镇,不过这月古镇距小哥的四方之志可是小了许多。”
“这倒无妨,路总是一步步走出来的……多谢老丈相告,就不打扰老丈了,在下告辞。”
正要转身,老者又开口道:“小哥身无行囊,上下干净,想必除了肩上的小兽,身上再无一文银钱,见小哥模样,也不像有技傍身之人,月古镇虽小,但也不是轻易就能讨来生活。”
耐着性子听完老者的这番言语,沈欢一脸恭敬道:“老丈有何见教不妨直说。”
“老夫见小哥还算不错,有一番志气,想送你一场富贵,让你不再为今生发愁,作为交换,你将那只小兽送与我,你看这样如何?”老者说道。
沉思片刻,沈欢一脸歉意的摇了摇头,“别人送来的富贵终究不是自己的富贵,再多也不会长久,老丈的心意在下只能心领了。至于这只小兽,在下与它已生活日久,实在舍不得用它来做交换,还请老丈见谅——抱歉,在下还得赶路,暂且先行一步,告辞。”
说完沈欢再不理会这老者,转身就走。
看着沈欢离去的身影,葛青云的脸上现出犹豫来。
一路跟随两个丫头来此,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他全都看在眼里。所以要在端木香月和冷言离去之后现出身来,不是因为这个沈欢品行不错,让他产生了收徒的念头——世间品性不错的凡人多了去了,难道都要让他收为徒弟?再说,此人已年过二十,这时才开始修炼,此生能否凝练出气来都还成问题,他怎么可能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
他是看上了沈欢肩上的那只小兽。
这只小兽绝不是三眼兽,甚至连变异的三眼兽都不是,这一点,他敢绝对肯定。
这是一只他从未见过的小兽,不仅没见过,宗门的典籍里也未见有其记载,在看到小兽的那一刻,他就有了将其收入囊中的念头。
只是在知道小兽属于端木香月之后,那念头只好打消。
葛青云并不认识端木香月,但他认识冷言,赤林城中第一眼他就认了出来,即便冷言的脸上蒙有面纱。两年前的宗门比试,那一次冷言表现出来的惊艳可是震撼了当时在场所有人,即使葛青云只醉心丹道,对功法武技并不痴迷,可冷言依然让他印象深刻。
没有人不知道冷言的师父是沐剑月,也没有人不知道沐剑月就只收了冷言这一个徒弟。人如其名的冷言,即使是在对待同门师姐师妹的时候,也从来是冰冷以对,但对这样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冷言却是这般的和颜悦色,甚至表现得有些宠溺……
答案只有一个,这就是,这个他不认识的丫头,正是沐剑月的女儿——端木香月。
端木香月很多人都听说过,可真正见过她的人却没几个,就是在水月宗里也是如此。
葛青云自然也听说过端木香月这个名字,作为药殿准高层,他甚至知道许多常人不知道的秘辛……以护短出名的沐剑月,她的女儿,就是再借十个胆子给葛青云,他也不敢出面去招惹。
只是事情却出现了让他意想不到的转机,谁料想这丫头不识货,竟将这只奇异的小兽随便就送了人,他当然不会放过。原以为抛出一场富贵换取那只小兽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哪知这个叫沈欢的小家伙竟视钱财如粪土,对唾手可得的富贵毫不理会,事情这下就变得有些难办了。
一杀了之?
葛青云现在正是在这个问题上犹豫。自修行以来,他的手上还从来没沾过凡人的血,当然,这也不是他犹豫不决的原因。
杀人简单,不露痕迹地杀掉那小子,对他这样一个化魂后期修士来说,比眨下眼睛都还容易,可后果是什么却有些不好说。少女心思深似海,谁知道哪一天端木香月那丫头一觉醒来,又会不会突然觉得,那小兽还是丑乖丑乖的,又回过头来找……一旦发现小兽在他手里,向他讨要起被她抛弃的徒弟来,那可就真成了一件伤脑筋的事情,因为所谓的少女,其实就是喜怒无常外加蛮横不讲理。
“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优柔寡断起来?”这番心思让葛青云不禁有些惊讶。
“一个凡夫俗子,杀了也就杀了,最多到时候再把小兽还回去就是。”
打定主意,葛青云再无犹豫,魂念放出,向沈欢离去的方向罩了过去。
一里,五里,十里,五十里,一路所过,他连沈欢的影子都没看到,直至魂念过了月古镇百里,他仍然一无所获。
初时的愕然,此时已经变成了震惊,极度的震惊!
如此远的距离,别说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就是一个灵台期的修士,也不可能在自己的片刻犹豫中,跑得连影子都不见了,这让葛青云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难道这小家伙预感到不对,在什么地方躲了起来?”葛青云心头生出疑惑。
更多的魂念飞出。这一次,葛青云不敢大意,不仅沈欢离去的方向,甚至连其它方向,以他为中心,方圆千里的范围都被他的魂念所笼罩。
一草,一木,一禽,一兽,千里范围之内所有的一切都被葛青云的魂念所触及,一个个洞窟,一条条沟壑,都被魂念给翻了个遍……但结果,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这一结果,让葛青云的心情和脸色一样,阴沉到了极点。
离葛青云不到七十丈的一个小山包下,有一个小池塘,池塘边上有一棵刚喷吐出绿叶的小树,与周围那些茁壮挺拔的参天大树相比,这棵小树实在不起眼。
胆战心惊的沈欢此刻就盘坐在这棵小树下。
葛青云不知道的是,从他现身的那一刻起,沈欢就对他充满了警惕。
沈欢警惕的是,能瞒过小丫头师父和师父的师姐而不被察觉,说明老者的本事远在这两人之上,可老者直到两人离去之后才现身,说明他心有图谋,而图谋的目标只能是自己。
可自己身上连一枚铜板都没有,自己又有什么好图谋的?答案自然就在那只三眼兽身上。
果然,老者的言词证实了沈欢心中所想。尽管那老者神色和言词都充满了善意,但丰富的江湖阅历让他敏锐察觉到,隐藏在老者那些善意之后的犹豫。
老者在犹豫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当那老者不再犹豫的时候,他的结局或许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沈欢不敢去赌,他不敢把自己的生死交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一念之仁上。
生死,从来都是在自己手里,也只能在自己手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