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暗金色的血,从靖王眉心处,剑尖点过的地方慢慢浸出。
暗金色的血仿佛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瞬间就击碎了包裹靖王的那层屏幕。力量所及,屋子里所有的家具摆设,连同屋子里的所有人,顷刻间化作了金色的永固。
力量继续蔓延,如洪流一般漫过整栋醉风楼,漫向了醉风楼左右两边的攀天塔,所过之处,一切皆成金色,一切皆成永固!
攀天塔上,数十道人影飞出,飞进了醉风楼,躬身在靖王面前。
“恭祝少主证道成功!”众人齐声恭贺。
靖王恍若未闻,犹自沉浸在某种记忆当中。
“凡人咒,凡人咒,唯有凡人才能解开的法咒,果真名不虚传,厉害!”从破碎的窗户望向外面黑云垂压的天空,靖王喃喃说道。
“虽然差了些,总归还在意料之中。”稍后,靖王摇摇头,可神情却十分的满意。
话音落,漆黑如墨的夜空中,突然响起雷电的轰鸣。风停止,雪消失,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惊雷阵阵,漫天的黑云顷刻间就被渲染成暗金色,与靖王眉心浸出的那滴鲜血一样的颜色。
似乎,那冰雪川存有某种让金色的云都感畏惧的东西,那云只停留在北城墙的上空,一步也不敢越过,因而沈欢并没有看到这壮观的一幕。
如此奇观,自然引来城里的人们出门观望。
靖王衣袖一挥,整个城市瞬间被静止,连跳动的火苗也都被凝固。
“这是我的劫!”望着天空,靖王的脸上涌现出一阵傲然。
一指天空,暗金色的云层中,一道光幕从天而降,透过醉风楼的屋顶,将靖王笼罩。
“你沈欢,是我见过的人间第一人!”
“你助我,我纪天一谢你!”
“我纪天一,我纪家,欠你一个情!”
望着沈欢消失的方向,靖王——现在的纪天一静静说道。
……
深渊,广阔无边,又深不见底,若不是深渊下有一个蓝色的光点在向上移动,沈欢真的会以为,自己被静止在了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蓝色的光点窜得很快,好像眨一眼,那光点就大上了几分,饶是如此,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那光点在沈欢的眼中也不过变得鸡蛋大小。
仰看着头顶上无尽的漆黑,感受着黑暗中死一般的宁静,沈欢放松了身体和紧张的神经,随之而来的疲惫将他整个淹没。
感觉自己像是睡了过去,又好像他是做了一个梦,可梦中依旧是黑暗,并且那黑暗依旧在深渊之中。
似梦?非梦?他有些迷惑。
沈欢睁开了眼睛。
只是这究竟是他真实的眼睛,还是睡梦中他的眼睛,他不知道。
然后他看到,自己的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圆桌大小的气泡,蓝色的气泡,里面朦胧一片,似有雾气在流动。
他一脚踩了上去,可他又觉得自己根本就没动,是那气泡升上来触到了他的脚。
之后,他就落了下去,落进了气泡之中。
身体穿过气泡柔软的表层,他赫然发现,自己竟出现在了半空中。
头上是湛蓝的天空,脚下是漫漫无边的云海,云海中孤立着一座圆柱般笔直的山峰。山峰呈蓝色,山体上看不到一树一草,只有在山的顶端长满青色的森林。
然后他就这样直直的落了下去,落向了山峰之巅,落向了那片青色的森林。一种怪异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无论怎么落,就是离这山峰十万八千里,到最后,自己依然会落在这山上。
森林中只有一片空地,空地上建有一座小院,小院后面还有一个不大的池塘,池塘中有几只家禽在戏水。
沈欢看到自己的身体出现在了小院的上空,出现在了小院中一间茅草屋的顶上,避无可避,沈欢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砸上了屋顶。
“轰隆”一声,他的身体击穿了屋顶,落地的瞬间,他听到一阵轻巧的脚步声,随后房门被打开,一个小脑袋从门的缝隙里探了进来。
一张精致的脸,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梁,再加上一张红润的小嘴……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瞥,沈欢还是看出,刚才伸脑袋进来的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女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女孩却留上了一头乱糟糟的短发。
看到屋里的沈欢,小脑袋一脸欢喜的缩了回去,很快,屋外便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奶奶,家里来客人了,我说我昨晚梦到家里今天要来客人,奶奶你还不信。”
随着那小女孩的声音落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呵呵笑道:“你这丫头,天天都说家里要来客人,你让奶奶怎么信你。”
“奶奶,这次是真的,小芯没有骗你。”
“奶奶知道,奶奶耳朵又没聋,奶奶都听见了。”
“可他砸坏了我家的屋顶……”
“嘘,小声点,屋顶砸坏了修好就是,不要让客人听见,会很难堪的。”
“奶奶,我记住了。”
……
看了看头上看得见蓝天的屋顶,沈欢很是尴尬,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可砸坏别人家的屋顶终归是事实。
拂开身上的草屑,沈欢从地上爬起来,迈步向门外走去。
自始至终,那祖孙俩都在说着话,从话中可以听出,祖孙俩对他的到来很是欢喜。可让他不明白的是,祖孙俩的话已经说了很久,可到现在都还没出现在门口。
门外,沈欢看到了那个小女孩,也看到了小女孩的奶奶。
奶奶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佝偻着背脊,手拄一根拐杖,在小女孩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向前挪动,一次挪动的距离,竟连一寸都不到。
沈欢这才明白祖孙俩迟迟没出现的原因。
沈欢疾步上前,伸手扶住,“老人家,在下冒昧打扰,还请恕罪。”
奶奶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沈欢。
顺着奶奶的目光,沈欢看向自己——脚板上拖着铁枪,肋下插着两把断剑,肩胛骨上嵌着一把大刀,一支九尺长的箭穿过了另一只肩膀。再摸摸后脑和后心,两把剑也都还在。
奇怪的是,他竟没有感到一丝的不适,只要不刻意关注,他甚至根本就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沈欢很是惊讶,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使劲咬了咬嘴唇,很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沈欢愈发的不明白。
一阵打量之后,奶奶那双浑浊的眼睛更加的黯淡,伸手抚了抚小女孩乱糟糟的头发,奶奶叹口气道:“芯儿,这不是我们的客人,待会儿你就将他打发走,现在扶奶奶回去。”
“奶奶,我们家已经很久没有来客人了,奶奶你以前不是常说,来者都是客么。”小女孩噘着小嘴,看样子是对奶奶的这个决定很是不满意。
奶奶喘息一声,“以前是以前,你没看见奶奶越来越老,你也越来越小吗?”
话有些古怪,可沈欢又实在不好意思去问,毕竟他不是这祖孙俩的客人,更何况他还砸破了她们家的屋顶。
他自然不好意思再留在这里。
取下插在身上的兵刃,伤口处竟不见有血流下,沈欢很是奇怪。只是现在并不是深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这一老一少,因而疑惑只是在沈欢脑中一闪,就被丢在了一旁。
躬身一礼,沈欢道:“在下无意打扰,老人家既然不欢迎在下,在下这便离开。”
“只是在离开之前,在下可否为老人家修好撞坏的屋顶?”沈欢问道。
“不必了,你还没那本事。”奶奶扭头看了沈欢一眼,瘪了瘪干瘪的嘴,“你要能修好那茅草屋,你就是我家的客人,芯儿,送客。”
“不过一间草屋而已,又不是金銮殿。”沈欢忍不住说道。
“年轻人,真不知天高地厚。”奶奶摇摇头,“你要修便去修,三天时间,你看可够?”
“三天哪修得好,奶奶这不是难为人么。”小女孩嘴里嘀咕道。
这也太看不起人了!
沈欢很不服气,“在下不用那么长的时间,最多一……一天就够了。”
原本他是想说一个时辰,可想了想奶奶和小女孩先前的样子,他觉得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
“好,这是你说的,芯儿,你都听见了,奶奶可没强迫他,现在扶奶奶回屋去。”
小女孩抬起头来看了沈欢一眼,情绪很是低落。接过奶奶伸过来的手,搀扶着,祖孙俩一寸一寸向隔壁的屋子挪去。
“在下这就修补屋顶去。”作出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沈欢搓了搓手,说道。
“可是要我祖孙二人为你打下手?”奶**也不回地说道。
这也太打击人了!沈欢愤愤然。
院子的角落里有草,一大堆没有捆扎的草,刚才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
当下来到草堆前。
沈欢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先看了看。
草,与一般的稻草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比一般的稻草要长,长了大概有一倍。草色泽金黄,微风吹过,稻穗在风中摇曳,散发出阵阵的清香,闻之,沁人肺腑,连魂魄都感觉到舒坦。
除了味道不同,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让他下心来。伸出手,往草堆里使劲一插,准备搂起一捆草来,指尖上传来一阵刺痛,好似自己是插在了金石上面。
沈欢倒吸一口气,现在他明白老奶奶为什么要给他三天时间,不是看不起他,而是太看得起他了。
一堆不行,那就少来点,就来……一根?
一根就一根,蚂蚁搬家,多跑几趟而已。只是一个大男人,一次才拿一根稻草,这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扭头看了看祖孙二人,奶奶连头都没朝这边扭一下,小女孩依然勾着头,谁都没往这边看。
有了先前的教训,沈欢不敢再有轻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