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之故园长忆秋千索》 三十 红尘永寂 （四）

    沧浪被人发现的时候，正孤身一人昏迷在海宁连延千里的曲折海岸线上，他的身上披裹着一件看似上古洪荒时代流落下来的蕉叶披风，披风上沧浪滚滚，风卷流云，就像是托付着他魂灵似的，让他在三亿恒沙的海岸线上像寂寞的神祗一般的安然沉睡。</p>

    那沉睡仿佛是来自于遥远的上古时代，上古洪荒中的海洋是什么样子，贞莲自是没有见过，但是她总感觉到南宫沧浪这一生，注定是属于*大*海的，亘古不变的渺渺天地之中，或许只有大海，才能托付起他漂泊的魂灵。</p>

    “亦月，池里的莲花又要枯了，定是你又多剪了几片莲叶。”</p>

    “少爷还能想起奴婢叫亦月，贞莲xiǎo jiě听见了，会很高兴的。”</p>

    “那些莲叶……”</p>

    “给孩子们做荷叶灯了，他们很喜欢在太湖里放荷叶灯。”</p>

    “辛苦你了，”沧浪目光微微有些空灵混沌的懵懵看着亦月，“最近小筑中的孩子又多了一些，你若是觉得辛苦，沧浪自不会勉强。”</p>

    南宫沧浪淡然侍立在晚风中的一池残荷之畔，静静的聆听着后园中诸多孩童的嬉戏吵闹。</p>

    青莲小筑现在已经成为了中原战火中那些遗失父母的孤儿的恒久容身之地，沧浪自己并不知道自己为何执意如此，但是，自从在海岸的昏迷之中懵懵醒来之后，他总觉得自己理应如此。</p>

    他失去了一些从前的记忆，或者是全数从前的记忆，他的记忆中只是还影影绰绰的记得一些有关于他和贞莲的前尘旧事而已，他记得贞莲对他说过幼年时常在慕水世家的后园中被侍婢服侍着在黄昏中荡一荡秋千，她很怀念那时候的日子。</p>

    沧浪后来命人在青莲小筑中也架起一架秋千，秋千索上缠绕着青藤，青藤上结着萝花，他觉得贞莲应该会很喜欢。</p>

    但是贞莲告诉他她已经过了喜欢荡秋千的年纪了，她现在只是喜欢站在他身边静静的看着那架黄昏中的秋千。</p>

    黄昏中的秋千上荡漾着青莲小筑之中隔世的寂寞，只是寂寞的久了，渐渐的，也就觉不得了。</p>

    贞莲偶尔还会向沧浪提起那位曾经救过他命的江公子，沧浪有些记不得了，但是他的身体确是曾经因为一些不知从何处得来的仙丹灵药渐渐的好起来的，虽然江湖上的几个医神药神都断言他最多只能活到三十几岁，但是他现在的身体毕竟已经是和常人无异的了，所以也许，他的生命中确是曾有过那位江公子的存在。</p>

    沧浪现在越发喜欢在闲暇时与贞莲一起去海边去看看大海，淡青的天空下蔚蓝或者是沧绿色的汪洋大海，沧浪记忆中的海洋本非一体，海是沧绿色的，洋是蔚蓝色的。</p>

    海边的村落里时常散播出风中碎片一般的关于上古洪荒中的海洋之神的神秘传说和神话，传说中的海洋之神名叫离荒，是四海之外的无边孽海之主，海洋中的臣民自古就尊称离荒为海皇，只是离荒经年长驻海底神殿，海岸上的人们从来也看不见他。</p>

    贞莲隐隐的有些同情离荒，经年长驻海底，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无辜，无奈，而又无助的无边孤单和寂寞，举头看不见青天上双飞的鹭鸟，回首看不见暗夜中辰星的殒落，她突然想起沧浪曾经告诉她的，那些混沌迷离之际睡梦中散散碎碎的关于海底神殿的错乱记忆，她深深的有些好奇，“你相信轮回转世吗？”她深深好奇的看着他问。</p>

    “相信，”沧浪寂然阖眸，“不然世人为何会说，人非草木，七伤八苦，生非开始，死非结束。前世三千回首恋，只为今生一擦肩，知君仙姝落凡尘，千载却只如初见。”</p>

    “那不是世人说的，”贞莲淡淡的摇摇头说，“那些话，只是从前江公子他，一人对你说的。”</p>

    “那位江公子他，难道就不是世人？”沧浪凝眸微笑。</p>

    “看似不是，”贞莲微笑的摇摇头说，“你可还记得，那位江公子与你把酒吟诗之际，曾经随笔一挥而就，在太湖之畔的白沙上留下过几句清词？”</p>

    “清词？”沧浪淡然微笑，“好像，记得一些……”</p>

    淡然中，他轻轻的俯下身来，拾起一段枯木，断断续续的依凭混沌的记忆散碎的在海岸白沙上镌刻下那几句斑驳清词：</p>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岳麓山，雪满天，前尘旧憾，无语问天。人成各，今非昨，故园长忆秋千索，孤月残，清风怨，白云远上，水逝榣山……</p>

    （全文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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