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之故园长忆秋千索》 二十六 绿水仙踪 （四）

    “果然是血脉情深，”枯琴微微落寞的阖着眸说，“自己的孩子，总是好的。”</p>

    “人之常情而已，”祝融摇头苦笑，“苍生其实都很自私，就连神祗也不能例外，琴儿他，确曾在人间做下诸多错事，但是毕竟，那些冤魂之中，却并无一人是被他亲手所杀，如果想要他为人间牺牲，苍生至少还欠我一个理由。”</p>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任他私逃下界？”枯琴突然冷笑，“闯出这么大祸才来管他，是不是有些晚了，难道身为天界正神，你竟不知道覆水难收这个道理？”</p>

    “人间一次一次的诞生，又一次一次的毁灭，本是天意使然，非人力可以强为，既然已经诞生与毁灭过那么多次了，那再从来一次，又有何妨？”</p>

    “人生一世，不过草木一秋，世事繁华，也不过是昙花一现，李唐湮灭了，这人间会有什么不一样吗？”他问他，“既然如此，人间毁灭了，天地又会有什么不同？”</p>

    “但是主人他，也许，并不憎恨这个世界，”枯琴寂然惨笑，“敢问祝融大人，玉碎这一身冰肌玉骨，如若被祝融大人体内混元之气消散，能否化成一道横亘千里的飘渺回光，笼罩在天涯地角，恒沙沧浪的三千海岸线上。”</p>

    “你，这又是何苦？”祝融深深无奈的看着他问，“青藤玉穗，冰肌玉骨，你，自来就并不属于这个人世。”</p>

    “但是到底也是来过这里，”枯琴一念之间淡然含笑的看着他说，“人纵不知从哪来，但是，却终该知往哪去，并非只有西天地狱两重天日，人身一缕太虚之气，天地之间，自是可以处处为家。”</p>

    “你会后悔的，”祝融淡淡的看着他说，“这世上并没有人会记住你，古今多少英雄，生于尘世，死葬尘沙，为天下苍生殒命沙场之后，却连尸骨也无人收葬，世人只顾得莺歌燕舞，酒醉金迷，哪里还会记得他们。”</p>

    “这是枯琴的报应，”他说。</p>

    “报应？”</p>

    “虽然早已知道主人身上所散播出来的上古婆罗草异香与师父身上所散异香一模一样，但是还是曾经对师父她心生非分之想，如此越礼之举，虽然大逆不道，其罪当诛，但是以枯琴的性子，怕也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p>

    枯琴紧闭双目，仿佛是想最后一次在心轮之内深深烙刻下师父遗世独立的绝美剪影，虽然那绝美的剪影终其一生一世，也注定不能为他所爱。</p>

    “红颜祸水，亘古不变，”祝融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说，“你与琴儿这一生，怕是都要断送在这个女人手上。”</p>

    “枯琴此生绝无怨悔，但是主人他……”他深深的阖了一阖双眸，眼神清澈而又深邃的让人永远无法忘记。</p>

    “才说了不会轻易放弃，这么快就变卦了。”祝融漠然冷笑。</p>

    “师父她既然早已经心有所属，枯琴又怎会趁火打劫？”他说。</p>

    “但是琴儿他却当真是亲手诛杀你师父生身父母的祸首元凶，”祝融的眼神之中突然泻脱出一丝颇为耐人寻味的温暖眼神和目光，“所以，你并非没有任何机会。”他温柔似水的微微笑看着他说。</p>

    “你怕是一直盼着师父她移情别恋吧，”枯琴冷笑，“因为对师父，爱他与杀他之间并没什么牵绊，杀了他，也一样可以继续爱他，只是会变成另一种爱而已，可以是执念，可以是眷恋，甚至只是生命之中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但是对你，就不一样了。”</p>

    “所以你在报复他，有意让你师父看见你是为他死的，你虽然可以牺牲自己，让他活着，但是也必定要让他这一辈子都失魂落魄，生不如死。”</p>

    “只是可惜，如此好戏，我却看不见了，”枯琴静静的阖起双眸，“时辰不早了，你动手吧。”他淡如秋水的轻摇一摇头说，逝水的清风生生不息的吹散在他脸上，那来自于海洋深处的飒飒朔风，肆意撩拨着他冬日里异常少见的，淡青色的额头鬓角，他寒薄的衣襟在阴朔的海风中云起云落的就像是山巅上一株风催叶败的残年枯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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