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之故园长忆秋千索》 二十六 绿水仙踪 （二）

    谈笑间已经将近子夜，夙殒借口自己正在等待一人前来探访，在屋内众人尽皆散去安歇之后托请李府下人为自己特意准备些羹汤茶果陈于茶案之上，然后挥手秉退下人，自己孤身端坐在后园暖阁之内潜心等待着那人闪身出现。</p>

    片刻之后，只听“当”的一声，枯琴踹门进来，一进门就劈脸质问夙殒，“寿阳山庄四外结界，可是你亲手所设？”</p>

    “正是，”夙殒微笑的点点头说，“外面阴风朔雪，凌迟剔骨，现下茶案上正好还有一些酒果，过来喝杯酒吧，”他微微含笑的看着枯琴，“过来仔细看看，这杯中酒水，可曾于你的记忆中似曾相识？”</p>

    枯琴听了之后，心中凛然一惊，因为他侧目之下，竟然骇然发现夙殒身前茶案之上所陈茶果，不多不少，刚好八样，正是桂花汤团，江米酒，莲子茶，香草菱角甜饼，银杏糕，杏仁酥酪，砌香樱桃，银耳芙蓉。</p>

    “你……当日在岳麓山庄被你救命之时，就料定你原也并非善类，”枯琴忿忿看着他说，“早知当日枯藤小榭之中，又何必多此一举。”</p>

    “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的，”夙殒微笑的看着他说，“多谢你出手相救，以德报怨，心胸宽阔着实令当今世人望尘莫及。”</p>

    “当日你已经身死，”枯琴漠然摇摇头说，“常言道人死罪消，断无袖手旁观他人趁火打劫，毁去你天地二魂之理。”</p>

    “那你现在后悔了吗？琴儿，”夙殒微微的轻叹口气，突然无限伤感落寞的痴痴看着他问。</p>

    “琴儿可不是你该叫的名字，”枯琴突然翻然冷笑，“不要以为我当日出手救你，日后就不敢再出手杀你。”</p>

    “不，我，并不是叫你，”夙殒寂然的摇摇头说，“我叫的，只是我自己的琴儿，”他说，“若是有心唤你，何不直接称呼你为上官玉碎？”</p>

    “果然是你，二十二年前亲手诛杀我生身父母之人，就是为了那个不知从哪来的妖孽？”</p>

    “不过你尽可安心，”枯琴突然冷笑，“那个妖孽现下已经在青松崖下被摔的粉身碎骨了，真是枉费了你二十多年的呕心泣血。”</p>

    “不妨事，”夙殒淡然微笑的向他点点头说，“我已将他的元神毫发无损的安然收回，那具皮囊骨肉现在也可安心归还给你了，从此后，你既可将这一身冰肌玉骨安然褪下，回复当初那一身温润如常的红颜白骨，血肉之躯。”</p>

    “晚了，”枯琴寂然落寞的看着他说，“上官一族早已举族覆灭，枯琴在这世界上早已是了无牵挂的一个江湖遗孤，一身血肉之躯，要来何用？”</p>

    “其实若论生身父母，江榣才应该是真正的上官玉碎，”夙殒微微无奈的看着他说，“你的生身之母，该是当日上官府中那位怀胎十月的千年蛇妖才是，既然如此，人间兴衰关你何事，为何突然起心想要诛杀李玉满门？”</p>

    “苍天在上，报应不爽，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大唐湮没已久，复国即是逆天，更何况他还与江榣一起，合谋暗算中原武林群雄，想要利用金兵南下之机，黄袍加身，谋朝篡位，但是如此一来，人间大地上必然是烽烟弥漫，战火连天，荒城白骨，人烟绝迹，千秋万岁之名过后，依然不过一捧黄土，一心想要以生命去交换生命之外死物之人，根本不知，只要他心中一动此念，离身首异处的日子，也就不太远了。”他说。</p>

    “但是杀了一个李玉，真的就能平息天下纷争，人间战火？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夙殒微笑的看着他说，“人间的战火是永远也不会真正平息下来的，因为在这尘寰人世之中，至少有一半生灵，需要这世上有个皇上，来统治教化他们，让他们知道此生究竟为何而生，为何而死，但是也至少还有一半生灵，需要自己成为皇上，来统治教化世人，让世人知道，他们此生就是为臣服自己而生，为臣服自己而死。所以你大可放心，皇上是永远会有人顶礼拥戴的，也是永远会有人不择手段，竞相争夺去的，因为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以为自己此生若是不能登基称帝，即使活着，也不过只是一具了无生气的行尸走肉而已。”</p>

    “可惜我并没在李玉额间看见帝王之气，”枯琴无奈摇头，“他的复国大业，到头来不过一场黄粱而已，既然如此，他死了，或许对谁都是好事。”</p>

    “这又何必呢？”夙殒不解的看着他问，“江榣既已身死，为何连他的朋友也不放过？”</p>

    “因为当今世上，只要能与江榣成为朋友的人，迟早也会变成第二个江榣。”枯琴无可奈何的阖起眼眸，“如果任由这样的人继续苟存于世，那即使是世人从未有心作恶，江湖上也会天天死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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