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之故园长忆秋千索》 二十一 红叶长亭 （六）

    翌日，画院里弟子传言，昨日那位前来作画的侍妾，今晨已被歹人杀死在自己家中，甚至连头颅都被一并割去，空余尸身，这乃是当地亘古未见的惨事，不知那位侍妾日后……</p>

    枯琴手中画笔微微一颤，心中不禁想起昨日那幅被废弃的卷轴。</p>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飘无力的脚步声响，原来是一位形容枯槁的村中老妇，前来求取画像。</p>

    这位老妇面貌酷似阴司之中的孟婆，枯琴手中笔墨又是一颤，卷轴上顷刻间又一挥而就成一幅拦腰截断的半身画像，枯琴见了，急忙将画卷收起，从新取来新的，细细为老妇作画。</p>

    翌日，画院中弟子议论纷纷，声言昨日前来画院画像那位老妇今日已死于一辆马匹受惊的马车木轮之下，身体被活生生碾压为两截，登时毙命，又是当地旷古未见的惨事，而那位老妇……</p>

    枯琴听了，坐怀不乱的继续在院中作画，对方才的传言议论充耳不闻。</p>

    又过了几日，村中一位大户人家的婢女前来画像，这一次枯琴笔下一挥而成的，却是一滩腐血骨肉，他照例将画卷抛弃，专心为少女作画，没过几日就听到坊间传言，几日前前来作画的少女容颜尽被人用烈药烧毁，面目全非，伤心绝望之下自缢身亡。</p>

    枯琴心中无尽疑惑，但是毕竟身在异乡，对当地人物风情一无所知，而且自己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实在无力插手此桩在江湖上前所未见的奇闻异事。</p>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一个衣着华美，形容潇洒的青年男子前来画像，枯琴随手丢弃的画卷里是一具四分五裂的尸身，所以没过几日，村中即传来前日那个男人自山中悬崖跌落的消息。</p>

    枯琴感觉到自己不能在画院里再待下去了，随即趁院中弟子不备悄然离开画院，他也不辨东南西北，就顺着画院外一条灰土小路一路不知所以的前行，流浪，所到之处乡村田地，一应俱全，市井集镇与人间无异，他总感觉这个地方或许已经并非是真正的人间似的，总感觉自己或许已经在海上风浪中死去，魂归地府，自己眼中所见，皆是阴司地府中的风物。</p>

    中阴之界与阴司地府泾渭分明，所以枯琴虽然久在蚀月神坛，却从未有幸目睹阴司地府中的人情风物。</p>

    突然，他的眼眸里隐隐约约的灵光一现，似乎想起那几个托他作画的人，好似在哪里见过，似乎是在酆都城外，那个绿衫少女驻足的茶楼里，当日茶楼里除了那个绿衫少女之外，左近还应该有几个客人……</p>

    枯琴突然暗暗觉得心惊，情急之下顿住身子仓惶向四外环顾，果然见到小路左近的一座荒山脚下，有一片绵延千里的古墓坟场，他急急的奔到那片坟茔中间，痴心在其中寻找着那几幅数日前自己亲手所做的生人画像。</p>

    原来此地人习惯于将自己生前所作画像悬于墓碑之上，以供亲人凭吊，枯琴在坟墓中找到那几个人的墓碑画像，却惊异的发现，他们下葬的时间原来并不长久，与自己在画院中听到几人死讯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p>

    看来自己现在应该还是身在人间，枯琴心中庆幸，正打算即刻就离开此地，继续去孽海之中追杀江榣。</p>

    但是，就在他行将转身的一刹，眼前忽然灵光一现，发现自己身旁的一座坟墓上悬挂的一幅卷轴上面，画中之人正是画院院主，枯琴心中骇异，如果院主早已死去，那此时身在画院之中的那个院主，他到底是谁呢？</p>

    枯琴满腹狐疑的抚摸着墓碑上的卷轴胡思乱想，冷不防自己的左肩被人轻轻的拍打了一下，他并没有回头，因为人身之中左右肩上皆燃有两团无名之火，可以助生人抵御鬼魅暗算，如果发觉有人从背后拍打肩膀，切忌不可回头，否则肩上火焰熄灭，自己就将遭受鬼魅暗算，招致杀身之祸。</p>

    身后站着的正是画院中那个瘦小干枯的院主，因为此地阴云密布，终日不见一丝阳光，所以枯琴用眼角余光扫视了一番之后，确信大地上干干净净，没有留下这个男人的一丝倒影。</p>

    “他果然是鬼。”枯琴心中冷笑，只待这个男人纵身扑上身来，用体内三味火将他烧成灰烬。</p>

    瘦小的男人与枯琴在墓地里僵持了片刻，终于急不可耐纵身扑到枯琴身上，须臾之间，他的形体皮囊就自内而外被心中烈火熊熊燃烧起来，顷刻之间化为灰烬，灰飞烟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