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之故园长忆秋千索》 十九 孟婆茶楼 （一）

    从沙漠中清醒过来的天音什么也记不得了，甚至记不得自己为什么会孤身一人置身在荒芜人迹的滚滚流沙之中，他也辨不清南北方向，只是一心向着每天清晨太阳升起的方向一日一日的往前行走，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p>

    他来到流沙边缘一个陌生的集镇，因为口渴了，而驻足在集镇中一个小小的茶楼里面贪婪而又疲惫的一碗一碗吞咽着炉子里刚刚烧开的滚烫茶水。</p>

    茶楼前懒散的蜷伏着一只通体乌黑的黑狗，正在嘶嘶舔舐*着自己的爪子。</p>

    天音端起眼前的茶碗，突然发现茶水中倒影着一个美丽的影子。</p>

    “一个人喝茶不寂寞吗？”茶桌前，一个眼睛忽闪忽闪的绛衫少女淡淡微笑的看着他说。</p>

    “怎么？你也想喝茶，那就坐吧，”天音礼貌的向她点头谦让。</p>

    “看你不像这里人，”少女忽闪着眼睛银铃般望着他说。</p>

    “你也不是。”天音微笑。</p>

    “你怎么知道？”</p>

    “你的打扮和这里的人不一样，看起来，像是从南诏来的。”</p>

    天音神色怪异的淡淡微笑着说。</p>

    “你确定？”少女挑衅似的看着他问。</p>

    “嗯，”天音肯定的点头，“因为我就是从那里来的。”</p>

    “可那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了，”少女微微无奈的摇着头说。</p>

    “一百年前？”天音大惊，将信将疑的回头望了一眼茶楼下热闹的街市。</p>

    “不用看了，”少女微笑的看着他说，“这里不是南诏，看不见大理皇宫。”</p>

    “你说什么？”天音忽然感觉到身体里翻江倒海的搅动起来，方才喝下去的茶水哇的一声从喉咙里喷涌出来。</p>

    “我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你的，天音”少女深深的叹着气说，“我在人间游荡了那么久，好容易才找到这来。”</p>

    “天音？姑娘，那么说，你知道我是谁？”天音忽然惊喜的看着她问。</p>

    “知道，”少女无辜的点着头说，“只是不知道你要问的是哪个你。”</p>

    “哪个我？”天音不解，“姑娘刚才不是说我是天音吗？”</p>

    “是啊，”少女冷冷微笑着说，“只是，天音是谁，你知道吗？”</p>

    “不，”天音深深痛苦的摇着头说，“我失忆了，什么也想不起来。”</p>

    “其实本来就应该是想不起来的，”少女温柔的安慰他说，“幽冥界里一视同仁，就算是你，恐怕也逃不过那碗孟婆茶吧。”</p>

    “可是我没有死啊，”天音懵懵不解的看着她问，“我只记得我从一个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了，掉到澜沧江里。”</p>

    “那只是你今生的记忆而已，”少女无奈的看着他拨浪鼓似的摇头，“没想到，三亿恒沙界的唯一希望，竟然已经沦落成这个样子。”</p>

    “你到底是谁？”天音一脸茫然的问她。</p>

    “你想不起来吗？”少女冷笑，“看来被封印记忆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p>

    “我要走了，”天音忽然很不耐烦的说，“我现在没闲情听你胡说八道。”</p>

    “你走不了的。”</p>

    “为什么？”</p>

    “因为，你根本就走不出这个茶楼。”少女认真的说。</p>

    “你说什么？”天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p>

    “这里是孟婆茶楼，”少女无奈，“你又不是身通阴阳两界的人，怎能轻易逃脱这里。”</p>

    “可是，这间茶楼也没什么特别啊，”天音情不自禁的扭头环顾了一下茶楼的四周，“不过是个临街的大木亭子，从木梯下去，就行了。”</p>

    “木梯？”少女嗤的冷笑一声，扬手抛出一粒石子，“铛”的一声应声落在木梯子上。</p>

    石子悄然无息的从木梯子上穿透过去，掉在地上。</p>

    “啊，”天音悚然吃了一惊，“原来……”</p>

    “除了我们之外，没人看得见这间茶楼的，”少女深深的摇着头说，“看见门口那只黑狗了吗？她就是孟婆，阎摩罗王的mèi mèi，是专门受阎王差遣来人间对付你的，不信。你现在就将这碗茶水泼到它身上，”少女神色紧张的看着天音，“我想，这只茶碗里装的，其实应该是地狱里掺了尸腐血腥的黄泉之水，幸亏我施法遮蔽了天上的阳光，否则——。”</p>

    “啊，”天音嗤的一惊，手中的茶碗已经应声落在桌上。</p>

    “别害怕，”少女微微冷笑的安慰他说，“没被阳光暴晒过的黄泉水，伤不到你的，只是，会让她很难看而已。”</p>

    少女说着，不由分说端起碗来，攥着天音的手掌“哗”的一声将碗里的茶水**的浇到那只蜷卧在茶楼木梯旁的黑狗身上。</p>

    黑狗身上瞬间散出一缕阴森森的白气，眨眼工夫，黑狗消失了，在它消失的地方，站起了一个满脸皱纹的眼神阴森恐怖的女人。</p>

    女人身体上七上八下的裹满了粗糙笨重的白色麻布，她在茶楼前阴森森的咧开嘴朝天音咯咯咯的一声怪笑。</p>

    那笑声让天音毛骨悚然。</p>

    “真不简单啊，仙子，”孟婆斜眼瞥了一瞥天音身边的绛衫少女，“居然能找到这儿来。”</p>

    “谁让你们来到这里了呢，”少女撇起头来骄傲的哼了一声。</p>

    “早知道，就不该将你从石头里面给放出来。”</p>

    “后悔了吗？”少女微微挑起嘴角冷笑，“鬼不害人也一样是鬼，没人记你的好，所以还是害人去好，免得无辜担个鬼名，什么好处也捞不到。”</p>

    少女说着，身后已经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对晶莹剔透的硕大翅膀。</p>

    “蝴蝶仙子，”孟婆微微怪笑的看着她说，“害你被囚在一块石头里面受了那么长时间苦罪，婆婆我还真惭愧呢。”</p>

    “什么，难道说当年的太阳光？”蝴蝶的心里蓦然一惊。</p>

    “没错，”孟婆得意的微笑着说，“那不过是我的小茶馆里茶炉子里泛出来的火光而已，是你太渴望自由了，才会被这炉子里专门焚烧**的烈火灼伤。”</p>

    “原来你们是故意的，”蝴蝶忽然声嘶力竭的叫喊起来，“原来你们是故意假造了太阳光，欺骗了我，欺骗了哥哥。”</p>

    “现在还相信世上有不害人的鬼吗？丫头，”孟婆洋洋得意的笑问她说，“知道你为什么受骗吗？丫头，因为你太善良了，什么事情都往好处去想，即使遇到不好的事情，也忍不住要往好的那面去想。”</p>

    孟婆摇着头无奈的笑笑，“但是你现在知道了，喜欢向往美好的事情的人，其实是很愚蠢和懦弱的，因为只有愚蠢和懦弱的人才向往美好，而越是向往美好的人，其实心里面越是龌龊不堪，蝴蝶，所以，人类的毁灭并不值得同情，因为他们当初，不过是偶然来到这世界上，却越来越自以为是，妄想成为万物的主宰。”</p>

    “可是这和我哥哥有什么关系，”蝴蝶愤怒的大喊大叫着说，“把哥哥还给我，你们迟早要毁灭的，我不会让哥哥无辜给你们陪葬。”</p>

    “所以你就另外找了一个陪葬，是吗？蝴蝶，”孟婆两眼犀利利的揭穿她说，“你以为你费尽心机的找到华严是出于一片好心吗？蝴蝶，你不过想利用他，利用他去向湿华换回你哥哥。”</p>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蝴蝶不服气的反驳她说，“他落在我手里，好歹还能换个人出来，要是直接落你手里，死的可是没有一点价值。”</p>

    蝴蝶说着，已经挥动起手中的皮鞭，招招致命的向孟婆挥去。</p>

    天音在茶楼的回廊旁强迫自己定了定神，虽然他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但是身体里仿佛是有一团滚滚燃烧的烈焰在炽火焚心一般，牵引着他奋不顾身的纵身扑到在孟婆身上。</p>

    扑倒在孟婆身上的天音渐渐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就像是火焰一般的燃烧起来，几乎有一种正在被烈焰焚身的强烈的痛苦感觉，他渐渐的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火焰燃烧的越来越痛苦，越来越强烈，终于忍不住惨烈的大叫一声，人事不省的滚落下茶楼虚空的木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