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夜袭
窗外。
破败的小院里,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到虫鸣一片。
赵真张望一番,似乎有点犹豫不定:“这少年正在冥想体悟。”
冥想体悟时,神游天外,一具皮囊宛如不设防的空城。不用说行家里手,即使是一般的稍有些力气的人也可对冥想者造成巨大伤害。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崩坏身亡。
所以通常冥想体悟要寻一处僻静安全的地方,若是本身法力高强树大招风,还需得安排高手护法,防备仇家偷袭。
而余晖初出茅庐,又是不知名的小角色,哪里会想到世道险恶。
“你懂什么!”丁五瞪了赵真一眼,厉声呵斥,“这才是下手的好机会,三更已到,动手!”
赵真跟随丁五坑蒙拐骗多时,还是没学会心狠手黑那一套,说起杀人更是没胆儿。
要不是看他手里那化生笔还有些用处,早把他解决掉了——要不,干脆把化生笔抢过来?丁五暗自思忖。
两人蹑手蹑脚靠近窗边,丁五从怀中摸出一把剪刀、一沓黄纸。
这黄纸是普通符纸,剪刀外表粗砺,磨损严重,刀刃还有几个缺口。
丁五一手持剪刀,一手持黄纸,双手上下翻飞,七剪八剪,纸屑纷纷。片刻便剪出五个栩栩如生的小纸人儿立在掌心。
他把手掌置于窗边,鼓起腮帮子一吹,纸人儿便从窗缝里轻溜溜地飘了进去。纸人儿甫一落地,迎风就长,顷刻间便是五个几乎顶住房梁的铁甲兵出现在屋内,举起长刀向余晖头颅砍去。
余晖正处在突破初阳境的紧要关头,额头大汗淋漓,周身能量聚集到最大值。忽然感受到星海传来剧烈震动。
双目刷地睁开,如光如电。眼见五道刀光向天灵盖袭来,操起一旁的手杖同时抵住了五把长刀,火光四溅!
这手杖,一头圆钝,一头尖锐,似金非金,似木非木,轻若无物,却隐隐有刀剑争鸣之音传来。
铁甲兵一击不中,再出一击,将余晖打坐的木床劈成了刨花。
而余晖已猱身而上,用手杖刺透了一个铁甲兵的咽喉。
受伤的铁甲兵登时变瘪变矮变小,只剩一个颈部有破洞的纸人儿躺在地上。
原来是纸人!
余晖暗恨不已,若是自己早一步突破初阳境,进入真武境,只需运用五行之火便可把这些旁门左道一把火烧光光!
一分神,又是几个小纸人儿落地,屋内顿时多出三个巨灵兵,身形比铁甲兵更加庞大,臂腿粗硕,铜头大肚,手持巨斧连劈带砍,房梁断、墙壁裂。
余晖苦不堪言,小小空间塞进这么几个巨怪,哪里还有腾挪的余地?
这残损的老屋本就摇摇欲坠,经这一番折腾,轰然倒塌。
烟尘四起,余晖急速冲出重围。
“这就是你断人生死的方法?”余晖立于废墟之上,一双朗目怒视丁五,胸口的天魔印隐隐发烫。
“嘿嘿,我铁口神算算出你今天要死,”丁五咧嘴一笑,龇处一口黄牙,“那就只能麻烦你今天死一死了。最后一个,出来吧。”
丁五一扬手,又一个纸人儿落地。
这是一个身材与常人无异,手持长枪、身穿铠甲的武士。
四个铁甲兵、三个巨灵兵仿佛受到某种感召,聚集到武士身边,布了一个锥形阵。
武士长枪刺出,巨灵兵巨斧横向挥砍,铁甲兵长刀自上而下斩落,向余晖进逼而去,余晖急忙闪避。
低矮的窝棚、路旁的树木、电线杆、垃圾桶仿佛掉进了碎纸机,被绞成一片片、一块块、一条条。
余晖连续腾挪跳跃,攀上了这个街区最高的一栋老楼。
天台之上,荒草离离,一个孤零零的小水塔。可以看到远处这个城市五色迷蒙的灯光,也可以俯瞰这个即将消失的老街区,黑灯瞎火,镶嵌在城市的边缘,像是树上熟透的鲜红柿子上一块黑色的瘢痕。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类和非人类都想要好好活着,你却如此漠视生命。”余晖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不大,却很清晰,“留你也是祸害。”
云破天开,余晖左手结印,右手持杖。
少年的身影在月亮之下俊朗挺拔。
丁五、赵真看到余晖胸口透出一丝红光,然后听到了他们从未听过的一种声音。这声音从另一个时空传来,振聋发聩,摄人心魄,仿佛远古的召唤,让人几乎要跪地迎接它的降临。
余晖站在猎猎风中,像极了大道归元的隐士。
“天魔印·开!”
天空裂开一道黑色缝隙,仿佛张开了一只黑色巨眼。被它看一眼,灵魂都将被吸走。
所有纸人都停止了动作,僵硬在原地。
赵真哪里见过这阵仗,感觉心几乎要跳出胸腔,腿一软瘫倒在地,涕泗横流,痛悔自己上了丁五的贼船。
丁五混迹江湖多年,虽不知余晖使的什么法术,但也明白即将出现的那股力量绝非自己所能匹敌,登时汗水涔涔而下:“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以后再也不敢了……”
余晖似乎暂停了动作。
丁五眼中凶光一闪,指尖连点数下,手中剪刀化作一道金光向余晖激射而去。
这剪刀叫做黄泉剪,原是雁荡山武氏的传家之宝,可将普通符纸雕、镂、剔、刻、剪,所成之物统统化为实体。
几百年前,武氏家世衰微,黄泉剪也下落不明。
不知丁五从何处得到这宝物,做起了坑蒙拐骗的勾当。否则以他的修为,早已被诛杀。
丁五孤注一掷,化黄泉剪为金光刺向余晖,转身一掌拍向赵真胸口。赵真仰面跌倒,眼睁睁看着化生笔被丁五擒在手中飞身离去。
舍了黄泉剪,换得化生笔,这买卖不算亏,至于余晖,就将来再算账吧!
丁五回头喝道:“小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改日我一定将你粉身碎……”
咔!
虚空中探出一只巨手,将他擎在半空。
只听得丁五浑身骨骼咯咯作响,身子如筛糠抖个不停,整张脸扭曲错位,口涎横流,充血的眼珠子咕噜噜乱转,几乎爆出眼眶。
噗!
一阵血雨洒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