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云很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多半一直被人监视着。
在她还在祈祷太后的为难快些结束时，姚黄终于来了！
沈默云微微舒了口气。
原来已过子时。
侍女们留下了足够的水便退了下去。
姚黄去铺床，这才发现那床上不但没枕头，就连褥子也没垫，整张床上竟只有一块光秃秃盖在床板上的缎布和一条单薄的棉被。
就连丫头们留下的水，也都是刺骨的凉水。
呵呵，还真是没玩没了。
两人简单烧了些水洗完，便拿斗篷垫到了床上。
沈默云整个身子都麻木了，二话没说便躺了上去。
总算还好，这整个慈宁宫都铺有地龙，至少不觉得冷，否则她必定更加难捱。
只是，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何太后要如此为难自己！难道仅仅是为了出气？
已过子时，上元来了，外边烟花爆竹声连绵不断！
正月十五，这是大好日子，太后总可以放过自己了吧？
这是沈灵一直期盼的好日子，只怕此刻整个沈府最为自己担心的便是沈灵了吧？毕竟，她的钱财和女儿的前程此刻都搭在了自己的身上！
而秦家为大周大业贡献和牺牲颇多，皇上既要用秦家，此刻必定不能叫他们寒心。所以自己虽被为难，却绝对不会有危险！
等这一觉睡醒，离午宴时间也近了，太后的胡闹也该停了吧？
沈默云不由扯了扯唇角，安心睡去……
这一歪便是两个时辰，侍女进来，说是太后传召。
沈默云被带到了太后的寝宫，这里奎壁辉煌，琉璃照耀，果然是头一份的华丽。
太后手一挥，宫人们便鱼贯而出，只留了两个贴身內侍和女官。
沈默云跪下后，太后并未叫起。
“抬起头来！”强大的压迫感袭来。
经过昨晚的盘算，沈默云早已经淡定了许多。太后对她的恶意本就是无中生有，她既无力反抗，也只能坦然面对了。
于是，她就这么不卑不亢地将视线对了上去。
“好一张素净清雅的脸！”这显然不是夸赞，因为太后的一声冷哼随即便跟了上来。“和你那死去的娘一样！不，你比你娘要强得多！你的眸子比她深，你的心思比她重，哀家看得懂她，却把握不住你！”
太后久居高位，久而久之，便觉得普天之下尽在掌控，偶尔碰上不确定的因素，总会叫她不舒坦。
尤其是这样一个女子将来极有可能要陪伴自己身边，这便更叫她不耐和恼火起来。
她隐隐想起当年，秦琼不可思议地回绝了先帝，说是女儿失了名节，不能入东宫相伴太子左右。
当时的她还是皇后，知道秦岚竟然与一个进士郎情妾意，这叫她不敢相信。
可当时的太子，即现在的皇帝远远见过那秦岚一面后便心存挂念，还找了她暗示其并不介意秦岚雨夜迷路那桩事。
她也不信邪，她不相信有人竟然能放弃万人之上的机会。于是她特意招了那秦岚入宫，表示即便对方失了名节，自己也愿意给其一次机会。
可昔日的秦岚也是如沈默云这般跪在了她的脚边，不卑不亢看了过来，淡淡回绝了自己！
当时，她便觉得自己被狠狠掴了一个巴掌。
而那女子清淡如菊，优雅如兰，眼里还有亮闪闪满溢的幸福，不但叫她嫉妒，更是不小心叫她心存了痛恨！当然，这里边还有一个原因……
此时此刻，何其相像！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眼神，相像的脸庞，相似的神情。
“真不明白为何男人都喜欢你们这样清淡如水的女子！一个两个三个，个个看似不争，实则将男子的心抓到牢牢的，叫人倒胃口！叫人厌恶！”太后眯着眼睛竟是喃喃来了这么一句。
可沈默云没听明白，三个？就算加上她与母亲，也只有两个，那第三个是谁？
“哀家不喜欢你！”压抑着掩去心头翻腾的情愫，太后将话挑明了。
“是！”沈默云微微讶异这样的坦白。
“沈默云！你知道哀家最讨厌你何处吗？”
“民女不知！”
“哀家不喜欢你的眼睛，太深！哀家不喜欢你的心思，太缜密！哀家最讨厌的，是你的性子！你的隐忍！你的处变不惊！你咬牙到底的劲儿！
要知道，即便是那林雅茹，她第一次进宫时都是战战兢兢，生怕踏错一步！哪个像你这样的！第一次进宫便不但从容淡定，还从丽妃手中全身而退！你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实则算计颇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穿的这破破烂烂，因为你知道哀家讨厌你，与其刻意打扮，不如要哀家知晓，你是领命后便急急忙忙赶来，你心诚怕哀家久等，连衣裳也来不及选一套，以博哀家一个好感。
我也知道，你为何只带了一个沈府的丫鬟，因为你怕哀家会怪责你恃宠而骄，拿着鸡毛当令箭，不知进退，所以连长公主赐下的人也没带！
你当然也算到，哀家不会拿你如何！因为皇帝不管出自义或是情，都会来救你！
你算无遗漏，所以便逆来顺受！是不是？”
沈默云有些心惊，太后说的都不错！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她的心思在这老姜面前完全是小儿科。
“你的算计太多了！不过你也错了！昨日你但凡有一点半点的差错，哀家也都不会给谁面子！会直接发落了你！皇帝如何？皇后如何？太妃如何？崔奕横如何？长公主又如何？哀家若不高兴了，可不会顾及他们或是秦家！哀家有的是法子将你打回原形！”
沈默云这才瞧见，有女官抱着一大摞的纸上来。这是昨日她抄的经吧？
“禀娘娘，都查验过了！既无错字，也无遗漏！”
太后接过那摞纸，翻了几页，扔到了面前的榻上。
“昨日但凡你有一丁半点的错误，或是恼怒，又或是埋怨，哀家便会发落了你！不得不说，你的表现很不错！简直堪称完美！可正因如此，哀家更不喜欢你了！可相对于完美，哀家更喜欢有漏洞，有把柄的人和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