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夫人再一次领略了君子风度后，忍不住说道：“这个书呆子还真有些气度，我以前倒是小瞧他了。”苏曼卿的义父修成笑道：“读书人看起来软弱无力，其实也有些人很俱风骨。”风夫人道：“那我下次多给他做些可口的小菜，讨他一些欢心，免得曼卿受苦。”
修成点头道：“周先生是君子，应当这样对待。”风夫人笑道：“他是君子，看来我是小人了。”修成也笑道：“你当然不是小人，不过是妇人罢了。”风夫人一时没明白，便问什么意思。修成笑而不语。
苏曼卿其时年幼，与风夫人亲挚，对周先生很是不喜欢，张口便道：“周先生常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所以他从不生气。”
风夫人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周夫子为何每次面对自己的冷嘲热讽，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原来他从心底里看不起自己，不由得勃然大怒。当场便要去找周先生理论，幸亏被修成拦住了，将苏曼卿狠狠斥责了一顿，并罚跪一夜。
自从那以后，风夫人便很少与周先生说话，见面了也是白眼多，青眼少，冷若冰霜。又过几年，当苏曼卿十五岁时，周雨桐便辞馆离开了青石峪，再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苏曼卿想起那次失言，颇为内疚，心里常常自责，总想找机会向周先生悔过。但是时过境迁，这位道学先生到底去了哪里，谁也不得而知。
不过风夫人却不像苏曼卿那样伤感，心里兀自有气，说道：“你到底有什么事，说出来听听，我倒要看看什么天大的事情非要那个书呆子不可。”
苏曼卿笑道：“英姨，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在生气。”风夫人白了他一眼，道：“少跟我说这些，说你的事情。你不会也觉得我们女子不如男人吧。”苏曼卿忙道：“哪有的事呀。我可从没这样想。英姨是女中豪杰，不语妹妹博学多识，也是不让须眉，我在你们面前，那是甘拜下风。”
风夫人见扑哧一声，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苏曼卿笑道：“这是心里话，可不是油嘴子胡喷的。”闻人不语抿嘴笑道：“苏大哥，你快说出来吧，否则奶娘都急死了。”
苏曼卿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前些时得了一张拓片，上面的字迹奇古，我自己当然认不出，然后又找了一些读书人识看，也都摇头。所以我才想到了周先生，他学问很好，认几个字应当不难。”
风夫人舒了一口气，埋怨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几个字而已，也让你愁成这样。”苏曼卿苦笑一声，心想：“英姨哪里知道这字可不是好认的。”说道：“那字是最古的大篆，见过的人不多。”
风夫人极为要强，非要苏曼卿现在取出来一观，说道：“你既然不识得，我识字比不上你，但是不语未必不行。”苏曼卿心中一动，忖道：“她读的书多，或许能认出来。”从怀中将那拓片取出，平铺在桌上。
风夫人只扫了一眼，摇头道：“这是鬼画符，哪里是字了。”闻人不语笑道：“奶娘，这几个是古篆，这几行小字却是蝌蚪文。”苏曼卿道：“不语妹子，你能认出来么？”闻人不语点头道：“这几个篆字不难，写的是‘六十年前无有金石，六十年后亦无老君’。”她指着那几行小字，又道：“这些是蝌蚪文，我却不认得。”
风夫人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苏曼卿大为惊奇，心想：“难道这块石头是金石老君提前埋进去的，否则这上面怎么会有他的名字？他埋这石头是什么意思？”他一手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听风夫人发问，便道：“这是一个人的名号，叫金石老君。”
风夫人惊道：“我听过他的名字，据说武功极高，世上罕有敌手。曼卿，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些字？”苏曼卿便将几年前在山中遇到金石老君的事情说了一遍，俩个女子也是惊愕不已。
苏曼卿道：“李前辈要我将他葬在枯树下，大概有些用意，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就已经死了，这世上恐怕再没人知道了。”他顿一顿，又道：“风秋简是罪魁祸首，此人弑师叛逆，天理不容。”说着，恨恨不已。
闻人不语静静地听着，蹙眉沉思。苏曼卿借着灯光一照，觉得此景极为熟悉，仿佛自己看到过这副画面，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经历过。他想起闻人不语说过的话，暗道：“不语妹子曾说与我在梦中见过，难道是真的？怎么我也会做同样的梦？”
便在此时，灯花爆了一下，苏曼卿觉得有些刺眼，这才明白刚才所想不过是幻觉而已。他近几年经历的事情，均是离奇古怪，千变万化，此时再产生这样的想法，自己也觉得好笑，心想：“这个想法要是说出来，不语妹子大概也要吓一跳。”
风夫人拍了他一下，笑道：“你又傻笑什么呢？”苏曼卿回过神来，见闻人不语正抿嘴笑着，自己觉得不好意思，说道：“不语妹子，你能认出这些字么？”
风夫人格格笑道：“不语刚才不是说了么，你怎么还要问，我看你真是痴了。”苏曼卿搔了搔额头，也笑道：“是么，大概走神了。”
闻人不语轻声道：“金石老君是位奇人，我年轻识浅，对他所知不多，不过会有办法的。”苏曼卿听她说得极为肯定，问道：“什么办法？”闻人不语微笑道：“苏大哥，你忘记了我跟你说过的藏书楼，要想知道他的来历，咱们去看看便知。”
苏曼卿恍然，拍手叫道：“果真如此，那真相便要大白了。”闻人不语幽幽的道：“我先前说要送你一件礼物，正好带你去看看。”苏曼卿一直好奇礼物是什么，便道：“好啊，就去看看。”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