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老妈,你们回去吧,我进海关了。”
何远背着包,和爸妈最后拥抱过之后,从何爸手里接过小行李箱,又从何妈手里接过夹着机票的护照,准备进入身后的海关。
“房东的电话记好了吗?在机场找不到人,记得打电话给房东啊。”
怎么可能放心呢?从小到大,从小学到高中,儿子都是走读,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这么远的门,而且还是出国。
“放心吧,妈,我都问过了,机场有wifi,我到了就用微信联系房东。而且我已经给手机开了全球通,房东电话也存了,万一wifi连不上,也能打电话联系他。”
看着儿子做事周到稳重,何妈也稍稍放心了。
“好了,你进去吧。到了记得跟我们说一声报个平安啊。”
何爸相对倒是对儿子有信心,毕竟,虎父无犬子嘛。
“那我走了啊,拜拜,你们回去路上小心啊!我到了再联系你们!”
何远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浦东机场的海关。在身形终于进入那块写着蓝色海关的半透明挡板,终于隔绝了爸妈视线的那一刻,一股酸意涌上心头,鼻尖和眼眶,但是对于一直生活在父母羽翼之下的何远来说,获得自主和自由的喜悦,以及国外留学生活的新鲜与新奇,又掺杂其中,五味杂陈。
七月,何远在家收到了来自枫叶国c大(uc)的录取通知书。对于何远来说,这就像一场梦,即便此刻,他已经坐在了飞往v市的飞机上。c大虽然在c市,但是从上海没有直飞c市的飞机,必须先飞到v市,再转机到c市。
十个小时的漫漫机程,何远在气流的颠簸中,昏昏睡去。梦境之中,迷迷浓雾,弥漫四周,能见之地,只有方寸。渐渐地,迷雾散去,视野渐渐开阔,何远发现,脚下是滔滔江水,惊涛拍岸。岸边一块巨石,上写四个字:道哉梦渊。霎时,一声弦响,从迷雾尽头悠悠传来。何远寻声望去,却见一条人影,踏一叶扁舟,远远而来。这时,又闻嘹亮歌声:
雄关漫道崎岖路,
今日风光明还无,
浮也江湖,
沉也江湖。
说什么
霸王不肯过江东,
说什么
司马一统魏蜀吴,
成也江湖,
败也江湖。
功名利禄一张嘴,
世态炎凉几部书,
是也江湖,
非也江湖。
相逢即是有缘人,
爱恨情仇几朝暮,
你也江湖,
我也江湖。
声音越来越近,舟上人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如冯虚御风,羽化登仙。但见此人,面如冠玉,二三十岁年纪,身披鹤氅,头戴逍遥巾,抚弦而来。
何远闻此歌声,心中不禁感慨,从出生开始,自己就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故乡,周围是熟景,耳畔是乡音。十八年来,特别是对于出身普高,面临高考压力的自己,父母包办了一切,只要自己好好学习就行。其实,自己一直生活在羽翼之下,是父母的羽翼,也是学校的羽翼。社会的残酷,对于自己来说,还是太遥远,太陌生了。可以说,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独当一面过。枫叶国的c市,对于自己来说,就是一张白纸,而他,从来没有在一个完全陌生,甚至语言不同的环境下,从头开始过。如今,一张录取通知书,一张机票,漂洋过海,相隔数万里,初入江湖,便是一片完全未知的江湖,一片需要自己独立面对的江湖。
思绪至此,那人已不知不觉走到近前。
他见状,忙上前询问:“在下不知为何,迷途至此,敢问先生,此处是何处,何处是归途?”
但见那人,轻轻一笑,手摇折扇,淡淡地说:“此处名唤道哉梦渊,在下却愁,正是此地主人。既然来到此处便是有缘,何不喝杯清茶再走?”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请!”说罢,却愁折扇张开一挥,烟雾聚散之间,茶席已备。却愁收起折扇,放在茶席一旁,为他斟上一杯茶。
何远举起茶杯端详,却见这次茶汤清碧微黄,茶香沁人心脾。举杯品下,茶味清新润喉,清爽舒神,正是上好的黄山毛峰。一饮而下,但觉沁人心脾,神愉心旷。
“观阁下气宇,似是忧郁烦恼,诸事缠身啊。”
他先是一惊,道:“确实如此,先生真乃神人也。不知先生可有办法,解我困境?”
却愁哈哈一笑,将折扇张开轻摇,说道:“你我相遇便是有缘,我有四句诗,可以为君解忧,便赠与你,且听:
狼烟四起谁称雄,桌上玄机起珍珑。
谈笑往来皆知己,成败尽付笑谈中。”
他仔细琢磨,仍然是百思不得其解,想再请教时,却发现,却愁人已经悠悠走远。何远正想叫住他,又身陷重重迷雾,再一慌神,已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还坐在飞机上,而飞机马上就要降落到v市了。何远回过神来,回想起刚才的梦境,细细琢磨这四句诗,依然不得要领,也只好暂时放下。
下了飞机之后,何远跟着人流,往海关走去。虽然语言还不是很过关,不过总算跟着人流走,也还算顺利,办完学签,托运行李之后,找到了转机对应的登机口。他找了个靠近登机口的座位坐下,打开手机,连接了机场wifi,给爸妈报了平安,又给房东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v市。发完消息,他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呆呆看着窗外,飞机起飞降落。这就到了国外了啊,简直就跟做梦一样,总让人觉得太不真实。可是双脚踩在v市机场的瓷砖地上,又是那么得实实在在。
又是一段一个小时的飞机,随着飞机的轮子摩擦到降落轨道的水泥地面,何远真正意义上踏上了这片未知的江湖。在这里,有新奇,有趣味,也有危机,以及苦涩,更有挑战,和成长。何远此刻,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去面对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