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笙干笑两声,“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清楚,只知道当年帝姬出生的时候,不仅是逆生而且身负罂粟花,祭司断言,此乃不详,会给朝华招以祸患,必须要立刻处死。”
他看了今朝一眼,继续道,“但是那个时候圣尊和圣后娘娘都坚持反对,后来不知怎么的,这件事闹开了,十二位长老和朝华的百姓都知道了,心生惧怕,便强烈要求圣尊处死帝姬,圣尊对此很是恼恨,但是朝华的安危的确不能不顾,也不能违背百姓的意思,所以他想了折中的方法,将帝姬放在朝阳楼里,防止任何人看望,连他自己也不去看一眼,当时朝华上下闹得狠了,但是圣尊之命不可违抗,久而久之,大家见不到帝姬便也就将此事淡忘了。”
“但是不知为何,帝姬九岁那年,朝华发生了一场灾祸,东边一处宅子莫名起火,烧了那一整条街,大火水扑不灭,那一次死了两百多人,然后帝姬的事被祭司重新提起,百姓们也一致认为是帝姬带来的灾难,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跪到了圣殿外,要求圣尊和圣后处置帝姬。”
说到这里,他声音下意识放小,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当年的事他也参与了的。虽然后来他仔细想想之后,觉得事有蹊跷,总觉得那么小小的一个姑娘怎们就能招来灾祸了?!后来白歌让他去调查帝姬的时候,他也特意耽误过不少日子,也刻意放水过,否则但凭秦盛楠,又怎么可能让他吃瘪!
不过也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摇了摇头,继续道,“那个时候圣尊和圣后别无他法,便想了一个法子,在邢楼上火烧帝姬,但是圣尊提前让圣后用符令打开了朝华结界,想找机会把帝姬送出去,谁知道,当日祭司突然发难,将剑对准了圣后,然后圣后为了保护帝姬便造成了那一幕。”
说到此处,他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帝姬逃出去以后,圣尊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圣后的死中,以致忽略了祭司,祭司便命人去追杀帝姬,不过幸好,帝姬活下来了,这么多年,也回来了,只是帝姬若是长久待在朝华也不安全,若是让百姓们知道了,九年前的事势必会重演,所以帝姬还是挺圣尊的,离开朝华吧,七国之中,哪里都好,只要不是朝华。”
今朝愣愣然地呆在原地,已经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
一直以来的坚持在这一刻崩塌,她所认为的对的一切到头来都只是她自己的以为。
她以为父君不爱她,却原来,只是为了保护她。
她以为母亲的死,除了白歌父君也应当负一半的责任,却原来,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误会。
她以为回到朝华,她就可以血刃仇人,为母亲报仇,却原来,她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没有资格做。
回到白府的时候,她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脑子里一片嗡鸣。
“帝姬,既然事情都搞清楚了,你就离开朝华吧,到了外面就安全了。”一回府,白云便迫不及待地道。
这件事对他的冲击也很大,这些年他一直以为是圣尊害死了姑姑,他身为右护法却从来没有帮朝华尽过一分心力,只是无声地反抗,可是圣尊也一直纵容他,没有处罚,也不曾问罪,甚至他照管青姨都被默认了。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当年的事都是有隐情的!
今朝愣愣然地摇了摇头,“不,我不能走,当年的事既然都是白歌一手主导,我便要杀了她为母亲报仇。”
这一路她想了很多,白歌所做的这一切,或许只是为了利用那个传说,除掉自己和母亲,她是朝华唯二尊贵的女人,定然会嫉妒那唯一的尊贵。
不是她想的太多,而是不得不去怀疑,这么多年来,她习惯了用最坏的那一面去揣测一个用心不良的人,若不然,为什么她要杀了母亲,为什么这么多年对自己穷追不舍,明明她已经离开了,明明父亲没有追究,也没有下令追杀,她就是不甘心,想除掉自己!
她有理由怀疑,当年的事都是白歌一手主导,目的,就是除掉她和母亲!
想通了整件事情,今朝更加坚定了不走,不亲手杀了白歌,这一辈子她都会良心不安。
见她坚持,白云也不好再劝,只是他担心,这件事很快就会被传出去,若是百姓知道她回来了,只怕要走就难了!
这厢白云担心不已,谁知道第二日就传出消息,大祭司白歌违抗圣令,妄想代圣尊行权,甚至想谋害圣尊而未果。
圣尊大怒,但念起为朝华付出良多,不要她的性命,只将其永世囚禁邢楼,祭司反抗未果,服毒自尽!
此消息一出,整个朝华上下一片哗然,他们信任尊崇的祭司竟然想杀害圣尊,杀害他们心目中的神袛!
今朝从白云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半晌没反应过来。
当晚,月笙送来了一样东西。
他将符令递给今朝,道“圣尊让我转告帝姬,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想办法为圣后娘娘报仇,此番你回来,白歌无视他的意思,私自笃行,罪无可恕,她的命,圣尊已经取了,往后,帝姬便远离朝华,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说着,他又从衣袖中取出一个锦盒,“这是圣尊送给帝姬的大婚之礼,圣尊说虽然不能亲眼看着帝姬出嫁,但是能知道帝姬嫁得好,他便心满意足了。”
最后,他又取了一个白色瓷瓶给秦盛楠,“这是圣尊这么多年钻研出来的药,秦公子拿回去试试,但是这药,当年没能救得了圣后娘娘,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救下秦公子的心上人,一切,就看天意。”
月笙离开后,今朝打开那个锦盒。
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对刻着凤凰图案的玉佩,玉佩为月牙形,一半为半月,上为凤,一半为圆月,其为凰,相互依存镶嵌在一起。
今朝取下那半月递给凤栖梧,看着自己手里的圆月玉佩,看着看着便留下了眼泪。
从此以后,她跟朝华再也没有瓜葛了。
凤栖梧一手握着玉佩,一手将今朝揽入怀里,沉沉叹了口气,这个结果,他也没有预料到。
一年后,燕国王宫。
“公主殿下,宫外有一位自称姓顾的姑娘找您。”一名宫娥急匆匆跑进殿中禀报。
姬绫罗正拿着镜子,看自个儿新研制出来的脂粉,闻言,手一松,镜子落地,碎成了两半。
她一撩裙摆,急匆匆往殿外奔去。
“公主,您的鞋子——”
宫娥捡起她没来得及穿上的鞋子,急急追了出去。
姬绫罗光着脚,刚刚跑到大殿门口,就迎面撞上一睹肉墙。
姬云渺一把稳住她,满是不赞同地看着她,“这么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哥哥。”姬绫罗一把抱着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哥哥,是阿袖来了,他们来找我了!”
“陛下。”跟过来的宫娥连忙朝着姬云渺行礼。
半年前,燕国陛下不幸驾崩,燕太子登基为帝,成为燕国新一任帝王。
姬云渺接过宫娥手上的鞋子,亲自蹲下身替姬绫罗套上鞋子。
宫娥在后面看得咂舌,早就知道陛下对公主好,没想到还能纡尊降贵替公主穿鞋子!
姬云渺没理会宫娥的震惊,拉着姬绫罗往外走,边走边道,“我已经命人去接了,很快就会进宫。”
两人在外殿中坐着,没一会儿就有小太监领着两人进来。
凤栖梧着了一身简单的素衣,哪怕如此也依旧难掩满身的风华气度,郎若星辉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笑,那一刻朱砂痣似要沁出血来,他小心翼翼地扶着今朝的腰进殿,白崽乖巧地趴在他肩上,一双眼睛却是鼓溜溜地盯着今朝的肚子打转。
姬绫罗也一眼瞧见了今朝的肚子,她双眼一亮,刷地站起身跑过去,站在今朝面前,伸手去摸她的肚子,满脸兴奋地问,“肚子这么大,几个月了?”
今朝着了一身宽松的便服,闻言,笑道,“差不多七个月了,所以我们来此借住,你可欢迎?”
“欢迎欢迎,当然欢迎,你们一直住在这儿我都欢迎。”姬绫罗双手来回搓着,双眼发亮地盯着今朝的肚子。
凤栖梧蹙了蹙眉,不动声色地将今朝拉到身后,躲开姬绫罗垂涎的目光,他似乎有些后悔决定来燕国借住了!
若不是今朝肚子大了,他不放心,此刻还继续在七国游荡,断然不会来此!
姬云渺默默叹了口气,和凤栖梧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无奈。
今朝和凤栖梧被安排在王宫的一处别院中,因为两人喜静,便没要人来伺候,待产的稳婆和宫女都待在旁的院子随时待命,两人安安静静简简单单地过着小日子,一天天等着孩子出生。
高高的墙瓦上,凤栖梧在上面垫了毯子,抱着今朝躺在上面,美名其曰,数星星。
今朝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自从离开朝华都后,他们二人游览七国,过了一整年的悠闲日子,心焰留在了朝华都和白云在一起,陪着青姨,秦盛楠和江素音在朝华后便与他们分道扬镳,不知去向,秦盛雪带着零心回了璟国,道是要给他们一个安安静静的二人世界,等孩子出生了再来看望。
想着一年前,她似乎还在因为朝华的执念而挣扎痛苦,一年后,她彻底一身轻松,只陪着自己心爱的人,天下之大,走走看看,每一秒钟都是幸福而甜蜜的。
“你说咱们的孩子出生了,要叫什么名字好?”今朝抬头望着凤栖梧精致的下巴,伸手戳了戳他的喉颈。
凤栖梧一把拽住她的手,声音暗哑,“别点火。”
今朝立马老实不动了,自从有身孕之后他们收敛了许多,某人火气重,她不敢随意撩拨。
见她老实了,凤栖梧才握着她仔细把玩,目光落在漫天的星子上。
“凤惜朝。”他轻声呢喃出三个字。
凤、惜、朝!
凤栖梧很爱、很珍惜顾今朝!
今朝默默掩唇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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