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周心悦此时的心情,两个字,蛋疼!她怎么也想不到,随便救个人,都能救出一个故人来。
周心悦跟老和尚赶走那帮欺负小六的孩子后,那孩子腿被打伤,走不了路,无奈,周心悦跟老和尚好人做到底,坚持把他送回了小破屋。
谁知,开门以后,那孩子的姐姐跪在自己面前,怎么也不肯起来。一个劲儿哭,不仅如此,还一边感谢自己,一边对不起自己。
周心悦实在有点方“你能别哭了吗?有什么事好好起来说!”
说实话,周心悦真的怕自己救了一个专业碰瓷的,万一这姑娘硬要说自己伤了她弟弟,要她赔偿,那她岂不冤死了。
“阿言姐姐,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啊!!”那女子到底站起来了,还叫出了阿言的名字。
老和尚在一旁,也露出愕然的神情。
“你认识我?”
“我咳咳咳咳!”那女子突然大声咳嗽起来。周心悦见状,对和尚使了眼色,老和尚也不废话,直接上前给她诊脉!
“阿言姐姐,我阿姐不会有事吧!”这咳嗽实在太凶狠,小六又惊又怕!
老和尚仔细诊脉查看一番,道“姑娘这是旧疾,本来只是小风寒,正常吃药也就没事了,可不知为何,拖了这么久,病伤到了肺里,这就有点麻烦了。而且”
随着老和尚一顿,几人都紧张看向她“姑娘怕是中过毒啊!”
那女子一听,害怕地跌坐在地,小六赶紧抱住阿姐,“阿姐,你没事吧!我就知道,他们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我们的!”
那女子颤抖着声音“难怪,难怪他们这样轻松让我走,原来做了这个打算!小姐,你好狠的心啊!!”
阿言沉默不语,跟老和尚对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里的同情。
“阿姐,都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好隐瞒。反正我们说不说,那些人都不会放过我们的!”小六哭着对阿姐说道。
那女子听了,恍然一想,可不是,这些人,必定是要逼死她的,可小六,小六怎么办?她看看自己的弟弟,还有有些犹豫。
“阿姐,你就听我的吧,大不了我跟你一起死,就算死,也不能让那些人好过!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我过够了!”小六眼里都是恨,满眼不甘心。
听到小六这样说,她终于狠下心“好,好,大不了一死,死也不能让那些人好过!”
“阿言姐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蝉衣啊!”那女子抬起头,直视周心悦。
蝉衣?
“阿言姐姐,你的绣花真漂亮!”
“阿言姐姐,谢谢你,借你的钱我很快就会还给你的!”
“你们不要这样说阿言姐姐!”
“阿言姐姐”
这个名字唤起了阿言的记忆,蝉衣,那个跟她一起长大,被她视为最好姐妹的女子。
“你不是出府嫁人去了?”周心悦想起她跟阿言告别的场面,那时候,阿言被赶出府,在客栈养伤。
她偷偷的来看阿言,说自己要出府嫁人了。那是林嬷嬷之后,最后一个惦记阿言的人了。
周心悦看着眼前面容憔悴,发色枯黄,瘦成皮包骨的女子,完全不敢相信,她便是曾经娇俏可人的好友,蝉衣。
老和尚闻言,深深叹口气。
“这一切,都要从我那好赌的阿爹开始说起!”蝉衣收收眼泪,说起那些过往。
蝉衣的阿娘在她十二岁那年,病死了。死前,千叮万嘱,让她照顾好自己的弟弟。那是的小六,才四岁。
蝉衣十岁的时候,就被好赌的阿爹卖到马家。每个月得的俸银,基本都拿去填窟窿了。好在蝉衣跟阿言好,阿言总是借她一些银两,或者给她一些糕点,让她阿娘跟弟弟好歹没有饿死。
可一年前,蝉衣休沐回家。发现自己阿爹带回来很多东西!阿爹很开心,说自己转运了,能赚大钱了,很快就能把她赎出来,给她找个好人家,再也不用做丫鬟了。
蝉衣很开心,还以为自己终于熬到头。
不料,半月后,她再次回家,却发现一群人砸了她的家,那些人凶神恶煞的,蝉衣十分害怕。她看见阿爹搂着瘦小的弟弟跪在地上,一个劲儿求饶。
那时她才知道,自己阿爹哪里是转运了,是被人下套了。
那帮人说,阿爹欠了他们两千两银子,如果不还债,就把小弟卖到宫里去,那地方,去了就绝后了!
她很害怕,不知如何时候,只得拿出马家的名号求饶。
那些人听说她在马家做丫鬟,便宽心了她几日,让她想办法筹钱。不然,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搬出马家,也没有用。
蝉衣害怕极了,也恨极阿爹,这个男人一辈子一事无成,气死了阿娘,卖掉了自己,如今,还连累弟弟,她真恨不得杀了他。
可他毫无所觉,竟然逼着女儿去马家求马夫人借钱,不然就只能卖掉小弟还债。
蝉衣晴天霹雳,终于对自己阿爹死心,可小弟她却不能不管。她慌忙跑到马家,想找阿言求助,可阿言彼时跟马长行出门去了。
她想求马夫人,可连夫人的面都见不到。
她想找别人借,可谁有那么多钱借给她。
眼看还债的日子就要到了,她一分钱都拿不出来,怎么办怎么办?那天夜里,她躲在院子里偷偷哭,不知如何是好。
正巧,陈家的小姐陈眉在府里做客,见她哭得伤心,便问她怎么回事。她吞吞吐吐,把家里的事说了出来。
陈眉一听,二话不说,把债替她还了。不仅抱住了她弟弟的命,还帮着她们摆脱了她阿爹。从此以后,蝉衣对陈眉便死心塌地了。
无论陈眉让她做什么,她都没有犹豫过。
一年前,马夫人寿宴前几日,陈眉吩咐她,在陈东楼的酒里下了药,那东西吃下去,人不会有事,只会昏昏欲睡。她信了,不疑有他,以为陈眉只是想捉弄一下自己的哥哥。
可后来她才知道,那药里不仅能让人沉睡,还有一些催情的作用,让人闻到特殊的香气,便会情动。
而这特殊的香气,就是她送给阿言的香包。里面装的,恰恰是陈眉给她的药材。陈眉说,那药能让人提神,寿诞那日若是太辛苦,不若佩戴在身上。
蝉衣想着阿言要管理前院的事情,肯定也很辛苦,就给了她一个。
等到后来事发,蝉衣才知道自己害了阿言。
她羞愤难当,便跑去问陈眉,不料陈眉却说,这跟她有什么关系,这荷包难道不是蝉衣自己送给阿言的吗?
蝉衣无言以对,说不出理由,拿不出证据。
直到阿言被赶出府,她都不敢露面。实在万分愧疚!
本来,她以为这都是自己无意之举,才害了阿言。不料,她却再次遇上自己的阿爹。那时候阿爹已经病入膏肓。
阿爹临死前,才向她吐露。自己当出根本没有欠那么多赌债,那都是赌坊的人跟他说,让他一起做局,欺骗她的女儿,便免除他欠的几十两银子,还给他一百两。为了钱,他做了,却没想到,自己得了钱,没花几天,就要病死了。
都是报应啊!
蝉衣这才知道,陈眉跟那些要债的人是一伙儿的。那大发赌坊,就是她陈家的产业。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蝉衣对她感恩戴德,好为她卖命。
蝉衣气愤不已,想要告诉阿言,告诉马夫人真相。
可是,且不说谁会信,她的小弟怎么办?那些人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阿言离开长陵后,蝉衣用剩下的钱赎身出府,带着小弟远远躲藏。她以为这件事情一辈子都要这么烂在自己肚子里了,谁知道,谁知道,他们从来就没打算放过自己。
听到这里,周心悦不得不感慨,天道好轮回,看它饶过谁!
“丫头,这事儿你准备怎么办?”大佛寺里,老和尚坐在后山凉亭处,问道。离开蝉衣家时,周心悦给她留了一些钱,又嘱咐老和尚给她开了药,说一定会治好她的病,才离开。
此时坐在这里喝茶,顿觉五味陈杂。马家,还真是龙潭虎穴啊!
“老和尚,你说,她陈眉,堂堂一个陈家大小姐,怎么就非要跟一个丫头过不去,为了阿言,竟然下了这么大一个套!她阿言有什么本事啊?哪里得罪的她,让她这样警戒?”周心悦喝口茶,实在理解不了啊。
“谁说不是呢!最毒妇人心,这深宅大院的女子,手段非常啊!”老和尚皱皱眉,也觉得这陈家小姐,委实恐怖,这么一想,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丫头,我看你也别想了,赶紧把该办的事情办完,离开此地。这就不是个太平的地方!你啊,也别给自己惹麻烦。”
“我让你弄的药怎么样了?”周心悦不答反问。
老和尚打开药箱,拿出一个小瓶子“一点点就够了啊!”
周心悦拿过药,摩挲一下药瓶“和尚,你这药,苏家的人看不出来吧!”
老和尚一听,愤愤不平,砸下茶杯,“呸,它苏家算什么玩意儿,不过得了一本毒经,便自以为天下无敌了,还敢号称天下第一毒门!我都替它臊得慌!”
说完这些,有对着周心悦道“别拿我跟那帮蠢货相比,老子的医术,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比我强的!”
“那落霞谷呢?”周心悦好奇道。
“落霞谷?哼,它也就比苏家好一点点!”老和尚十分不屑。
周心悦挑挑眉,哦?让你吹,不拆穿你!
也不待老和尚继续叫嚷,周心悦便道,天色将晚,我该回去了。老和尚也不挽留,只嘱咐她,用药小心点。
周心悦背对着老和尚摆摆手,大步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老和尚不自觉想起那人说的话。
“对不住忘心,人我还没有找到!”
忘心忍不住想,如果那孩子还活着,现在也像她这般大了吧!
锦华楼今日有新来的花魁要标价梳拢,陈东楼听了消息,甚是兴奋。不过旁晚十分,就带着小厮陈升往锦华楼而去。
要说这锦华楼的老鸨也是个会做生意的人,提前一个月,便在城里放出风声,今日有新花魁竞标。这长陵城里,凡是有头有脸的公子老爷,哪个没收到帖子!
长陵城里都传遍了,这花魁不仅年轻貌美,肌肤雪白,舞姿妙曼,更重要的,是生了一双小巧的金莲。盈盈一握的小蛮腰,扭起来,水蛇一般。
男人有个奇怪的心里,都喜欢这小巧的脚。一听到这三寸金莲,自然热血上心头啊!
这不,被吊足了胃口的各大家公子们,点还没到呢,都匆匆赶来一睹美人风采。
周心悦迈着步子,散步一样走在南门街上,边走边想着今日蝉衣说的话。不经意间,迎面有人骑马而来。周心悦本能地退到一边,却在看到那人时,僵住了身体。
“姑娘这手如此娇弱,怎么拿这么重的东西,不如本公子帮你一把!”
“阿言,你别不识好歹,本公子摸你,那是看得起你!”
“我现在就去跟姑母说,把你送给我!”
周心悦痛苦地蹲在,捂住发疼的脑子。这是什么记忆!这也是阿言的记忆?!哪里来的登徒子,为什么阿言那么痛苦?!为什么脑子这么乱?
“这是谁啊,在大街上这么骑马,赶着去投胎啊!”一人道。
“哟,你不知道啊,这是陈家的二少爷陈东楼!还能去哪里?赶去锦华楼做火山孝子呗!”一人酸酸道。
“我说呢!今日锦华楼新花魁小月芽竞标呢!”又一人道。
“走走走,咱也去看看热闹!”那人拉着朋友就往锦华楼去。
陈东楼!!!
那个害得阿言被赶出马家的登徒子?!
真是有意思,自己还当他是无辜的,照眼前的记忆来看,只怕未必啊!
阿言,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你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竟让这么多人一起来对付你!!
周心悦站起身,看着陈东楼远去的方向,嘲讽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