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鸾殿里掌了灯,顾明珠独自坐在西窗下翻着书卷,刚沐浴过只觉得身子懒懒的,头发还湿哒哒地披散在身后,散发着淡淡的皂角味儿,连心情都变得懒洋洋起来。
阿碧端了燕窝进来看见的就是顾明珠半阖着眼靠在西窗边,吹着微凉的晚风惬意地悠哉着,不由地失笑:“郡主,头发还湿着,还坐在窗下吹风,仔细一会子受了风头疼。”
顾明珠抬起眼看着她,笑道:“无妨,天气正好,这风还不凉呢。”
阿碧摇了摇头,放下燕窝,上前关了窗,嘴里念叨着:“已经九月了,夜风都带了寒气,哪里能不凉,这可马虎不得。”
顾明珠只好合了书,起身端起碗盏小口吃着燕窝,叹气道:“阿碧你还真是一副管家娘子的模样,日后我可要发愁要给你寻个什么样的婆家才好。”
阿碧顿时脸红到了耳根后,跺了跺脚:“郡主,说这样的话取笑婢,真是,真是”
小葵正进来,听见了噗嗤一笑:“郡主说的是,阿碧姐姐怕是要配个精明能干的才行,不然哪里经得住这样念叨。”
阿碧瞪了眼,虎着脸看着小葵:“你再胡说,看我不收拾你。”
小葵瘪着嘴,向着顾明珠撒娇:“郡主,您瞧瞧,管家娘子要收拾婢了。”
顾明珠没绷住,笑了:“得了,你也一样,我要给你们寻个好婆家。”
小葵也红了脸,低低声道:“郡主又拿着婢来寻开心。”
一旁的阿碧看着她那副模样也笑了起来:“活该,看你取笑我。”
主仆间正说笑着,殿外传来宫婢的通传声:“郡主,齐尚宫求见。”
顾明珠挑了挑眉,齐尚宫来了,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是宫中的事,还是那一位的吩咐。
想到那一位,顾明珠不由地回想起当初在射场上,那个向她伸出双手俊美无双的身影,还有那个温暖宽厚的胸膛,都让她不禁脸上泛起了红晕,心里也有些乱了,只是又很快暗暗鄙夷自己,齐尚宫应该只是过来说宫中的事,还是自己胡思乱想了,怎么老是忍不住想起那些来。
她正了正心神,吩咐阿碧:“去请齐尚宫进来。”
进了殿来的齐尚宫却是手里提着个食盒,笑眯眯地进来拜下:“郡主安好。”
顾明珠微微笑着:“齐尚宫来了,坐下说话吧。”
齐尚宫微微笑着,将手里的食盒放在一旁,自己坐在榻席上:“方才司刑司已经照着吩咐办妥了,臣来给郡主回个话。”
顾明珠挑了挑眉:“如何处置的?”
齐尚宫低声道:“鼠刑。”
她说着都不由地皱了皱眉,鼠刑是内宫司刑司一种极为狠毒的刑罚,将犯人关在一间阴暗潮湿的牢房里,里面关满了饿极了的老鼠,不断往牢房里灌水,老鼠害怕之下就会慌不择路往人身上趴,更是疯狂地啃噬犯人的身体,这样的死法不快,而且极其残忍,最后进去收拾的仆从都常吓得魂飞魄散。
郭玉秀已经被毒哑了,连叫喊声都发不出,死在了鼠刑之下,实在是算得上凄惨无比。
顾明珠倒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办妥了就好。”
齐尚宫看着顾明珠,心里不由地沉了沉,这位零陵郡主每每都出人意料,连听说了这样的事都毫无反应,也不知是不明白鼠刑的可怕,还是心冷镇定如山,才会半点都不显露。
她也不敢再多说,只是将那食盒送上前去,轻声道:“听闻郡主爱用清爽香甜的糕点,臣正巧得了些,送来与郡主也尝尝,算是臣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郡主不弃。”
顾明珠愣了愣,她在宫中素来是不挑剔的,厨里送来什么就用什么,不比往日在府里那般讲究,却也不知道齐尚宫从哪里听说自己爱用糕点的,她正要婉言谢绝,却听齐尚宫抿嘴一笑:“都是郡主爱用的,才从宫外送来的,郡主一准儿喜欢。”
宫外送来的,莫不是
顾明珠脸上原本退散了的热度又起来了,低着头吩咐小葵收下了,与齐尚宫道了谢。
齐尚宫哪里敢当,忙不迭起身来连连称不敢,这才带着女官告辞走了。
待她走了,顾明珠才吩咐人打开了那个食盒,小葵几人往里面探头一看,惊叫起来:“这可真是精致好看!”
里面摆放着一碟玉露团,只是这玉露团不似寻常那般模样,倒是一个个捏成了人模人样的形状,更是有鼻子有眼,颜色鲜艳看着栩栩如生,比那些市坊里叫卖的面人还要好看许多。
阿碧与小葵她们哪里见过这样的稀罕物,小心翼翼地端出来,一个个瞧着,满脸惊喜:“这是张翼德,那个是吕奉先,还有赵子龙对了这个是貂蝉拜月吧,真是好看。”
小葵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摇头:“这哪里舍得下口呀,明明是郡主最爱吃的玉露团,可做的这样好看实在是舍不得就吃了。”
阿碧忽然眼尖,发现这一套的糕点里多了两只,却是一对乐呵呵的胖娃娃,男的扎着总角,女的围着肚兜,笑眯眯地憨厚喜人:“怎么多了两个,倒像是一对。”
顾明珠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七夕那一夜,崔临板着脸与小圆说,要人给他带一套面人,换他的莲花灯,眼前这里想来也是她这会子脸红得倒像那一对胖娃娃身上的大红肚兜了,忙不迭吩咐:“好生收起来。”
说罢,又忙忙补了一句:“不许吃!”
阿碧与小葵愣着对望了一眼,郡主不是最喜欢吃玉露团了,怎么现在倒是不吃了,可是不吃了这些放哪去。
顾明珠一边用手捂着滚烫的脸,一边急急道:“用匣子收好了,就摆在,摆在我榻席边吧。”
好吧,香喷喷的糕点成了摆设了,小葵瘪瘪嘴,也不知道齐尚宫怎么想着送了这些糕点来,不能吃只能看了,只是为什么郡主的脸看起来那样红,比那胖娃娃脸上的胭脂还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