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顾明珠的好处已经是人人皆知了,骠骑大将军顾青为先帝钦封,手中握十万兵权,为朝中不可动摇的栋梁之臣,深得圣人倚仗信任,若能结下顾家这门亲事,得到顾青的帮助,的确对陈留王大有帮助。
而顾家如今的情形也是长安城中人人皆知了,顾青的继室罗氏因为安宁伯府的事,名声大损,据说已经重病在床,被顾家送到偏院修养,罗氏所出的两位娘子自然也是受了连累,不再是良配。
只有顾大娘子顾明珠,出身高贵,如今又与安平公主交好,的确是陈留王妃最好的人选。
崔奕也觉得是如此,只是他回头看见崔临时,却见他眉头微皱,俊美的脸上隐约有些阴沉,倒让崔奕吃了一惊。
他可是知道自己这位五兄作为博陵崔家宗子,素来心思沉稳,城府极深,从来不会轻易有所表露,可这时候却不知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神色。
好一会,崔临才开口,声音有些低沉:“不可,殿下此时不可有轻举妄动。”
“骠骑大将军府早已是众人瞩目,从宫中到长安贵府里都在盯着顾家,此时殿下若是结亲顾家,只怕尚未有所助益,便会引来各方关注,反倒成了祸事!”
崔临声音不紧不慢,一如既往地稳重,可崔奕还是频频望向他,始终觉得有些不对。
李念却因为他这一句话,陷入了沉思之中,许久才举了举手里的酒盏:“多谢五郎,我竟然不曾想得周全。”
崔临眉头慢慢舒展开,端起了酒盏慢慢一饮而尽,只是目光里的凝重阴沉并不曾少上多少。
顾明珠不曾知道上席之上有这样一番关于她的讨论,她与安平公主和岑六娘子说笑着,看着歌舞,享用着鲜美的菜肴珍馐却是难得地畅快,毕竟明日这一场游宴就要散了,她又要回到骠骑大将军府去,面对那一群各怀心思的人。
只是这一次回去,一切会大不一样了吧。
席散之后,顾明珠与安平公主、岑六娘子道了别,带着小葵回了营帐去。
阿碧已经在帐门外等着了,见她回来忙迎了上去,替她解了披风的带子,亲自提着风灯迎着她进了帐。
“如何?”顾明珠望着阿碧问道。
阿碧点点头:“那边的营帐里没什么人,贴身伺候都跟着去了主帐,只有两三个粗使婆子和婢女在,倒也不曾看见李婆子过去,她把那东西放下就回来了,没有人发现。”
顾明珠满意地点点头,脸上笑容更深了,吩咐阿碧与小葵收拾好行李,第二日一早就回府去,府里只怕已有许多事等着她了。
第二日,顾明珠的马车才进了市坊胡同,远远就看见有个婢女模样打扮的人在西府门前探头探脑的,却不知是什么人。
顾明珠的马车慢慢驶过去,那小婢女倒是机灵,一眼看出了马车上的徽记,认出了是顾家的马车,快步上前去拦下来,带着哭腔道:“是二娘子吗?婢是在安宁伯罗府伺候的,求娘子见一见。”
顾明珠挑了挑眉,这倒是巧了,罗家的人怎么会来骠骑大将军府门前拦车,哭着求着要见顾明月,偏偏拦住了她的马车。
她看了眼阿碧,阿碧心领神会撩开帘子出去问道:“什么人,怎么敢拦娘子的马车。”
那小婢一身灰扑扑的短襦,看着阿碧打扮光鲜贵气,知道必然是娘子身边的贴身婢女,扑通一声拜下去,眼泪双流:“婢是罗家伺候的下人,是大夫人吩咐婢来的,要见将军夫人,只是,只是婢来了两三日了,日日求见却都见不着,他们说夫人病着不肯见外人,思量想去只有求见二娘子了。”
她这会子已经急得不知怎么好,恨不能把心里的苦水都给倒出来:“求二娘子发发慈悲,帮一帮大夫人吧,如今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
阿碧望着小婢女:“好端端的大夫人求到我们府上来做什么?夫人这会子是病着,自然是不能见你的,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小婢女哭着道:“是伯夫二夫人,要把大夫人搬出府去”
说得好听是搬出府去,事实就是把长房母子赶出府去!
清华园的事后,宫中的处置终于下来了,夺了安宁伯府世袭爵位,罗大夫人与罗茂互相攀咬,便都夺了诰命和官身,彻底成了平庶的出身。
如此一来罗家二房又怎么可能还容得下长房,罗二夫人恨不能生吃了大夫人,带着婢女仆妇逼**来要把长房母子赶出门去。大夫人是彻底急了,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她哪里有什么法子,只有倚靠自己的女儿了,日日打发了人来骠骑大将军府,要让罗氏想法子安置自己和儿子罗坤。
可是婢女来了两三日了,不管怎么求,西府的人都说夫人病着,不能见她,哪怕她求着带个消息去给罗氏,也都没有半点回音,她真是急得没有了法子,打听到顾家二娘子和三娘子去了城外游宴,就在这两日回来,便只能想法子拦住顾明月的马车,求顾明月想想法子了,毕竟罗家可是顾明月的外祖家,怎么也不能不管吧。
坐在马车里的顾明珠听得真切,抿嘴笑了笑,不知道是顾老夫人不肯让罗氏知道消息,怕罗大夫人又拖累了顾家的名声,还是罗氏自己不肯再沾惹罗家长房的事,才会一直拖着不理会,横竖只是个小婢女,也没胆子闹出什么动静来。
只是既然这小婢女求到了顾明珠跟前来,她怎么也不好袖手旁观不是,总要帮着传个话吧。
她唤了一声阿碧,与撩开帘子进来的阿碧道:“一会儿你亲自去一趟西府,去把这事与老夫人还有夫人都说一说,怎么也是夫人的亲娘和兄弟,总不能就这么不闻不问吧,教别人知道了还以为夫人不孝不悌,弃至亲于不顾呢。”
阿碧应下了,打发了那个小婢走了,才吩咐马车往东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