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走出的道,一定就是我想找的东西,古人诚不欺我。”拥有白金色秀发的少女心情十分不错,虽然胸前的蝴蝶结看上去有些煞风景,但总算了结心中那件让人发愁的事儿。
“这位女士,这边请~”
前方建筑的屋檐探出了一个脑袋,脑袋的主人摆出了忽然朝少女摆出了绅士般的微笑,不待泠木走过去,只见上面降下了一条麻绳。
“站得高望得远。”在眼前比出了一个“ok”的手势,百里的模样无论怎么看都绝然无法和“大叔”的年纪联系起来,反倒更像是十六七岁的高中生。
“‘女士’是特别的士族吗?”
泠木困惑地抓住了掉下来的麻绳,在她的认知范围里,“士族”从类别上区分无非是剑士、骑士,甚至是权士、儒士都可以理解……女士就……
难道这是最近的“士族区别办法”?还是说“九品中正制”(魏晋南北朝时期重要的选官制度)卷土重来了?
高高的屋檐上,颇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别看只是一处百余平方米的屋顶,现在却呆着不少人——大约近百号人藏着这个不起眼的建筑上。
“大概还有两百号人躲在别的地方。”
蓝影没有用npc的字眼来区别自己和身旁的流民,他很清楚现在不是营造差异感的时候。
“本来就是夜晚,城门早就关死了。加上这里的动静……在下认为,即便是明日城门也绝对不会轻易开启的。”泠木很认真地说道。
流民不是白痴,就连他们的ai也知道现在乱哄哄地逃跑只能是制造无辜的伤亡,所幸就拜托解救他们的冒险者们。
“这就很头疼了。”红尘笑手搭凉棚,望着远处的刀光剑影,那里弥漫着赤红色的雾气,很难看清楚里面发生的动静。
“怎么想都不可能赢啊!”虽然绿箭侠心里在感谢漆目断后的行为,但同时他已经开始思考别的出路了。
“那可说不准,漆目也不是第一次完成了不可能的事……”
百里盯着龙野,让对方接下来想说的话重新咽回了肚里。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等,那边又来了一个人。”
长长的巷道里缓缓走出了一个身披灰斗篷的家伙,乍一看外貌和漆目几乎是一模一样。
“你是谁?掀开你的帽子!”
只有掀开帽子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百里不记得在之前的刑场有这么一号流民,他对自己的记忆很有信心。
不过,一旁的龙野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只见他将手里的一捆麻绳又抛了下去。
“龙野!”百里怒火地叫道。
“淡定,百里。不是自己人,绝对上不来~”龙野笑着扯了扯手中的粗绳,示意只要把手一松,对方有偌大的本事也绝对甭想上不来。
果然,情况早就被龙野猜中了——下边灰披风的神秘人,抓着粗绳就往上爬,但爬行的速度实在是不敢恭维,对方的手脚就连流民都不上。
“真是个白痴!做坏蛋都不会!”龙野坏笑着放开了手,粗绳哗啦啦地往下落。
“希望别简单的摔死了。这年头这样的笨蛋已经很少见了。”
龙野的话音刚落,只觉得一股剧烈的震感从他的脚底传了过来。
“靠!地震了!?”红尘笑猛地跳了起来,随即紧张地望向了自家的“主心骨”蓝影。
“不是地震。”震感同样被蓝影捕捉到了,只是他注意到了对面的楼房并无任何动静。
“下……下面!”龙野哆嗦着说道。
众人纷纷向下窥去,只见刚才被龙野定义成“白痴”的灰影正在90度的高墙上“爬”行——
他的四肢全都扎入了墙体之中,碎石不断从墙上掉落,而对方另一只手迅速扎入墙体,这栋建筑再次震动了起来。
“鬼啊!”红尘笑脸庞微微抽搐,他无法理解这种霸道的行为,这是他见过最最狗血的攀墙姿势。
“把刀借给在下。”坚定声音从红尘笑的身旁响起,下一刻,没有经过他的同意,泠木夺过他手中的弯刀跳了下去。
“帅!”
面对未知的对手丝毫没有犹豫,红尘笑顿时对泠木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发出了一声感慨。他甚至忘记了泠木这一行为本该是不被主脑认可的。
“帅你的头!”龙野从宝顶上拉过一条早早系好的麻绳缠在腰上,二话不说就猛地抱住了红尘笑。
“阿龙,我可不是‘兄贵’!”红尘笑被这突然袭击吓得连龙野的称呼都改变了。
“兄贵你大爷!”龙野不多废话,直接带着红尘笑一起跳了下去。
要是这位漂亮的npc出了什么事?我拿什么和漆目交代?
男人,最重要的就是承诺……
话是这么说,但龙野依然被重伤的泠木帅到了。
“糟糕!”龙野望着已经被泠木踩下去的灰影,想到一件不安的事,随即组队频道同样想起了一句话。
“她,还没死……”
和漆目几乎一样的灰色披风,在这里唯有那个在监狱里吆喝着“诶呀呀”的女人才拥有,龙野不由得想起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不过,她怎么出现在了这里。她不是应该还在刑场里面战斗吗?
在距离地面只有二十厘米的地方麻绳绷紧了,龙野放开了手中还没缓过劲的红尘笑,同时解开了腰上的粗绳。
“龙老板,莫非你玩过蹦极吗?”
看着面色不改的龙野,红尘笑一时间没从失重的环境中缓过神来。
“你还太嫩了。”这种话从已经三十岁的大叔口中说出来显得极为拉风。
刀芒交织成网,红尘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长刀被泠木绚丽地挥舞着,紧接着又看着自己的弯刀变成碎片……
咔啦一声,只见弯刀变成了半截,另外半截飞到了另一边,而在泠木的正前方此刻正出现一截银白色的细刃。
“b级的。”泠木喃喃道,只有跨越至少一个大等级的武器才能轻而易举地崩断自己手中的武器。
不过,对方看起来并不想搭理她。灰影下的细刃以泠木来时的气势还给了她,交错的刃网劈向泠木,泠木感受扑面而来的攻势,只来得及将半截弯刀置于胸前。
咣当!
清脆的响声之下,仅存的半截弯刀也没了,就连泠木两侧的肩膀上也被划出了血痕。
“呔!”大开大合地双手斧从后面斩在了灰影的身上,正如龙野所见过的那样,虽然对方攻势很猛,但是移动速度果然是慢到了另一重天地。
双手斧得手了,重重砍在了灰色的披风上,不过单单只是凿穿了灰色的披风,斧刃接下来传来的触感,让龙野觉得自己仿佛劈在了花岗岩上。
反作用力令龙野自己的虎口痛得不行,一时间丧失了下一步行动。灰色的披风一抖,有什么东西快若游龙地一闪即逝,在披风落下的瞬间,龙野就已经飞了出去,恰好撞在了姗姗来迟的红尘笑身上。
“你是属秤砣的吧……”
继被漆目砸过的记录之后,红尘笑又被龙野压了个正着,一时间躺在地上失去了行动能力。
只见披风又是一抖,泠木退无可退,身后已是墙垣。
“要是银鳞还在的话……”泠木的手握紧了又张开,她有召唤银鳞的能力,宝剑有灵,只要她想她就能召回自己的剑。但她不敢,她明白,苏不二更需要那把剑。
就是这一分神的时候,泠木挡在胸前的双手忽然袭来一股巨力,手骨断裂,她被锤入了墙体。
“天火之道,卦焱尽……”头上的咒语念到了最后一个字,每一个字越往后越藏着更深的怒火。
可是,下方的灰影突然转移了进攻的目标,披风连抖了好几下,墙垣顿时溅起了一排的爆炸。
承重柱断裂!建筑顷刻间朝着这一侧倾倒了过来。
“快走!”上方传来众人的悲鸣,可来得及逃过这一劫的人少之又少,绝大多数人被埋进了废墟之中。
“咳咳。”
泠木推开了压在胸口上的巨石,从左手上传回剧痛来看,似乎是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断裂。来不及适应周围的环境,忽然前方的断壁被掀了起来。
咔咔的碰撞声响起,不似关节运动的声音慢慢逼近,只见一道灰影果然追到了这里。
“要死在这里了吗?”
泠木眼睁睁看着灰影靠近,却始终没有呼唤银鳞的念头,可不甘的心思无法遏制地在心底泛滥。
“我还没有亲眼目睹救世的道啊……”
“如果不二大人没有贯彻自己的道该怎么办?”
“如果不二大人的道没有成功的话,太一城会怎么样……在下必须要辅佐他才行!”
种种纷乱的念头冲击着自己,泠木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谁能救自己呢?
泠木不想在这里死去,她想看到不二立下救世之道的那一天。而这个时候,灰影已经靠了过来。
“要死在这种人的手上了吗?”
泠木的视线落在了近在咫尺的兜帽上,但她永远都不会得到对方的回应——
因为她突然发现那是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兜帽的底下赫然是一张勾勒着红绿线条的鬼脸。
“原来如此……”
泠木犹如回光返照般地清醒了过来,她响起了先前对方僵硬的移动以及藏在披风下的攻击,这两个截然相反的动作顿时有了绝佳的解释:
“不是人,而是名为‘傀儡’的东西。”
想到这一点的少女下一秒看着灰色的披风再次都抖动了起来。
“结束了。”泠木的思绪比身体先一步迈向了……
就在这时,废墟外的少年跑得比勾魂夺魄的黑白无常还要快。
“给我停下来!”他咆哮道。
……
“给我停下来!”
——没有人能比我看得更真切。
灰影和我还有近十米的距离,无论如何我都赶不过去了。但我没有放弃,我猛地踩在地面上,身体一跃而起,跳出大半个身体的高度。
“线!”
无形的线瞬间绑在了灰影的身上,这没有任何作用的线全部都只是我的幻想,但正是这些线让我看到与众不同的东西。
一条条穿过了披风的淡黑色细线被它们凸显了出来,淡黑色的细线连着披风下的身体,同时延伸向远方。
剑落,丝毫没有分心的一剑,将面前的黑线一网打尽。尽管手中的银鳞上加持的并非是泠木身上那股银白色的“气”,但面对如顽石般坚固的白金之“气”,黑线仿佛遇上了克星,第一时间断成了两半。
细刃停在泠木胸前的蝴蝶结上,下一秒,被黑线连接着的灰影扑倒在了地面上。
——悬丝傀儡。
我对这东西再清楚不过,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最具人形的悬丝傀儡,那么一定是非我莫属了。
只见无形的线从天而降,束缚在所有物体之上,甚至是包括我。但唯有泠木的身上没有这些线——
而这也并非没有先例,我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没有生命的物体,没有未来,也就没有代表未来进行时的“线”。
泠木,她死了。
心中没有悲伤,我冷静得连自己都感到害怕。原本以为泠木在自己的心中有了一个不小的位置。但是,当我看到泠木身上没有了象征“生命”的线时,我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和泠木仅仅只是认识不到几天、连朋友都算不上的奇怪关系。
就像是卸载了才玩了几天的游戏,会有什么感觉呢?
我是矛盾的混合体,明明之前担心得不行,现在却没心没肺地抱起了泠木的身体,漫无目的、也没有任何心情地朝废墟外走去。
“我,为什么要抱着泠木离开这里呢?”一定是不想让别人看到泠木的丑态吧。
“漆目,漆目……”
里幸存的各位寻找着我,但我不会让他们找到我,绝不会让他们看到丑陋的我。
“在这种地方倒下,是泠木本人的话,说不定会真的死掉。”
无需传递信号,我早从会长说出那种猜想之后就坚定了“泠木一定不能死在游戏里”的决心,但我没有做到。
怀里的泠木,身上没有二次创伤,只是呼吸还有心跳全都没有了。曾经有个实验,如果将人的眼睛蒙上,在他的手腕上割出一道口子,再用录音机播放流血的声音,即使伤口结痂,但最后人还是死了。泠木说不定也是这种情况呢?
虽然死得憋屈,但死了就是死了……
我没有评价泠木死亡价值的资格,因为我是个没有价值的人。
“啊!”这时,怀中的少女突然醒了过来,把正逐步探索深层思维空间的我瞬间给拉了回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