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峰却是看也不看那老汉,只是细细打量孟丫头。孟丫头年方二八,正是如花年纪,此时虽一脸病态,未施寸粉,但她容貌清丽,温婉如玉,因身体难受而黛眉微蹙,双唇紧抿,更有一种我见犹怜的风韵。
杨峰看得入神,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异样,眼神里多出一股说不清的暧昧光芒。
那护卫见得他神情,已知其心意,暗中啐道:“杨峰这厮,果然如传闻一般无耻!那丫头年纪尚小,又病容憔悴,杨峰瞧见竟还能生出****之心!当真是禽兽不如!”
他心知事已至此,已没有补救的法子,便打了个招呼,带着手下三人回到酒楼当中,向掌柜禀报。
杨峰余光瞥见倚在推车上的白幡,示意手下将之拿过来。一个黑衣男子听命而去,杨峰将白幡展开,“卖身求医”四个字映入眼帘。他嘴角不禁扬起一抹邪笑。只见他伸手入怀,掷出两块黄澄澄的金饼子,说道:“你卖身求医,治的该是这姑娘的怪病。看你年迈体弱,想是走投无路才会出此下策。她症状奇异,我闻所未闻,这两块金饼你拿去,我也不要你卖身,但将这姑娘予我,放心签下生死文书,我定会遍寻良医,为其治病。你拿钱离去,此后与这姑娘再无关系,便是连面也见不得,明白了吗?!”
他说完这话,大手一挥,其余三个黑衣人一涌上前,各执一角,就要连车将人带走。
那孟老汉顿时惊惶失措,慌张按住车子,忙声道:“老汉贱命一条,受不起少门主的金子。我这孙女年仅十六,不通人事。眼下连月大病,问遍了大夫,都说是入了邪。药材虽吃了无数,就是不见好转。少门主明察,我祖孙二人,确是走投无路,才会来此卖身求治,还请少门主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这小孙女一命。老汉跪求大人了,跪求大人了。”
那孟老汉声泪俱下,越说越苦,最后跪在杨峰身前,磕头如捣蒜,将两块足量的金饼放在他脚边,不肯收下。
杨峰脸现怒色,却隐忍不发,尽量平心静气地说道:“你这老汉真是奇怪,你卖身,我买人,给了两倍的价钱,只收了一半的货物。你眼下胡言乱语,不肯写文书予我,又是什么道理?且休要在此捣乱,否则我令苟镇长治你个闹市滋事之罪。还是快快拿这钱去颐养天年,这小姑娘跟着你,过得也是穷苦日子。我杨峰是什么人,老人家你不会不清楚吧!”
孟老汉闻言更怕,磕头不停:“少门主,您身份尊贵,要什么姑娘没有,就请您放过我这丫头吧!老汉行将就木,死不足惜,只求您放过我这丫头啊!”
他这话已很是露骨,杨峰恼羞成怒,抬脚踢出那两块金饼,准准砸在孟老汉胸口。受此一击,孟老汉一屁股坐在地上,胸口剧痛,不禁倒了下去,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你这老头,当真不晓事!口出狂言,坏我名声,要不是垂怜你年老体弱,神志不清,定将你拿下治罪!石成,去把他的卖身契找出来!刘辉,来按住这老头,不许他再胡言乱语!李大强,赶紧将人推走!我们还要回山复职,不宜在此拖沓!”
他发号施令,一个黑衣人立刻上前,捂住孟老汉的嘴巴,将他按在地上。只见孟老汉扭动身躯,又哪里能与那大汉较力,嘴里发出呜呜之声,瞪着推车,眼角都要迸出血来。
不出几息的功夫,那个叫石成的人就从推车上的杂物中找到了一张折叠工整的卖身契,赶忙将它打开铺在地上,拉出孟老汉的右手,就欲使其画押。另一人见尘埃落地,不再等待,抬起推车把手,就要将人带走。
围观百姓在杨峰抢人的时候就已经远远散开,便连左近商贩也都弃了摊位,生怕这场晦气落在自己头上,不过大多数人都没有真正离去,而是或远或近地躲在暗处。此时这场中除了杨峰、孟老汉等人,便只剩下一个头戴斗笠的灰衣大汉,足下不丁不八地站着,未曾挪过一步。
“这杨峰逞凶作恶,光天化日强抢民女,真是目无法纪……”
“法纪?这铁松镇的法纪还不是他神刀门说了算!神刀门灭了白虎帮,就成了这镇子新的御城,镇长、议长都要瞧他们的脸色。杨峰是那门主的儿子,现在的少门主,以后就是门主了!虽说他们山头门派之间整日里打打杀杀,可谁也保不准这神刀门就做不了那铁打的御城!再不济,灭于它手的白虎帮还不是坐镇铁松镇十三年!神刀门初来乍到,正是立威的时候。谁敢去触这少门主的霉头?!”
“哎,不就这么回事麽!这个世道,哪怕是当了一地之首,都不如去做一个小门派的弟子。人家手里有兵,握着屠刀呢!”
“这杨峰极其好色,来了咱镇子不过半个月光景,却将那姿色出众的姑娘糟蹋了个遍。孟丫头落到他手里,这下场,唉……”
“禽兽!御城之中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人形的畜生!便是连重病的贫女也不放过!”
“我可是听红街的娘子说,杨峰这人在床笫之事上很是变态……”
“他必是刚才在月议会上立了威,这才更加肆无忌惮。咱们摊上这么个御城,日子定不好过咯……”
百姓议论纷纷,却无一人敢出头。大家正自暗暗叹息,就听得三声闷响,夹杂骨骼破碎之声。
砰!砰!砰!
三个黑色身影高高飞出,重重落在远处。其中两个哇哇吐血,当场死去。余下一个虽然还有气儿,但只能勉强直起上身,口中不住溢血,伤势不轻。
孟老汉脱了束缚,赶忙站起,撕了卖身契,跑到推车旁边,护住孙女,惊恐无状地看着场中为其出头的男子。
杨峰反应更为迅速,闻得声响之时便掣出腰间长刀,跃出一丈开外,回刀护住中线,双腿一前一后,前脚虚踏,后脚蓄力,摆开架势,凝神戒备。
眼前这人身长八尺,头戴斗笠,看不清面貌,身穿灰色劲装,一副风尘仆仆的行者装扮,未戴武器,不见行囊,长身站在那里,给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来者何人!当街行凶,擅杀御城,不管你走到哪里,都是凌迟三百刀的刑罚!”
杨峰不知来人底细,不敢贸然出手,遂出言恐吓,欲探对方来历。
“哼!御城?尔等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动手打人。一言一行,怎称得御城!众目睽睽之下你都能干出这等勾当,我当街打死几个小杂碎又能被论什么罪责!御城?!一个炼精境的半吊子也有面皮这般自称!”
那人声色俱厉,杨峰张口结舌,嘴硬道:“他卖身,我付钱,做得是正当买卖,走到哪里都说得通道理!便是出现了纠纷,也该由镇长裁定。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目无法纪、恃强犯禁的贼盗,有什么资格擅自执法,还敢伤御城的性命!”
那人慢慢摘下斗笠,拈在手里,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庞。这人看来不到三十,一头干练短发,丰神玉貌,面白无须,一对丹凤眼好似星辰般明亮,透露出酷寒之意。其人气质狂放不羁,说话瞋目之时,更是盛气凌人。
“我乃黄泉,若有来世,别忘了是我打死得你!”
那人道出姓名,一时震慑全场。
“你便是黄泉!幽冥客黄泉!黄家余孽!”
杨峰大吼一声,继而长笑:“好!好!想不到天大的功劳落到了我头上,你还真是个反贼!我神刀门新投金钟山,正是寸功未立之时,你就送上门来!待我将你除去,上报金钟山,立时便可平步青云!”
黄泉冷笑一声:“想拿我人头领功的无数,却只是徒然在我手下做了冤魂罢了!你神刀门虽是刚刚入主铁松镇,并未助金钟山为恶,可走狗就是走狗,终究还有咬人的一天!不如眼下就灭了你满门!”
“黄泉?是幽冥客!”
“原来是大侠幽冥客!传闻他在释州境内潜踪匿行,四处作乱,手上人命无数!”
“刚刚蒋士子不是说了嘛!黄泉本是泰山学宫门下黄家的少爷。百年前泰山学宫被灭,金钟山取而代之成这一州之主,黄家虽早已自立门户,却终究没躲得过清剿,二十几年前神火派灭其满门,据传就是得了金钟山授意!”
“他虽有‘余孽’的名头,也的确杀人无数,不过他杀得都是奴役穷苦、盘剥百姓的奸商恶官,为恶一方、欺压良善的门派弟子。普通百姓对他可是称颂的紧呢!”
“你我凡人也不尽是愚昧之徒,纵然金钟山对泰山学宫百般魔化,又怎能令人尽信?”
“幽冥客的首级可值三千金饼啊!”
“钱财算什么!谁能上缴他的尸首,便能得到一个拜入金钟山的名额!还免去考核,直接寻师拜山!金钟山可是咱释州的主子,便是能得到名额也未必能顺利拜入山门。就算拜入山门,更要有莫大机缘才能得遇名师。倘若福至心灵,做了真传弟子,那可就能长生久视、纵横逍遥啊!”
“了不得啊!金钟山每五年才开一次山门,各方削尖了脑袋都想进去。可就算能通过审核进了金钟山,也只是个记名弟子,需得熬几年苦役才能转正。除非天资惊人、运气极好,被门内前辈看中收入门墙,否则极难接触到真正的仙术功法!”
“据说他武艺高强,除去那些修仙炼道、超凡脱俗的神仙人物,没有一个是他对手的。”
“这杨峰也是要吃些苦头咯!”
“这等禽兽畜生,杀了才大快人心!”
所有躲藏起来偷偷观望的百姓知晓了来人身份,都在悄悄议论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