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天气是阴沉沉的,空中飘着细细的小雨丝,这种阴郁的气氛还真是符合今天的日子。
我捧着一束黄菊/花坐靠在车窗旁,老妈坐在我身边,手中也捧着一束黄菊/花,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花/瓣上沾有少许水珠。而苏阳坐在与我们并排且靠走道上的位置,他歪着脖子对着车窗,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想事情了。车厢内几乎没什么人,很安静,班车直向前行驶,从未有过停下。
我静静凝视着打落在车窗上的小雨珠,它们沿着玻璃滑出几条水痕,但总是被无数滴雨珠覆盖,我不禁伸手去触摸,却怎么也摸不到。
班车到终点站我们才下车,我们三人各打三把黑伞朝陵园路走去。
雨在伞下落了一圈,滴答滴答溅起涟漪。
陵区下的桂花树早已经开了,可我还不知道桂花开的季节到了,风微微吹着,桂花的清香远胜手中的花香。
今天是爸爸的忌日,这个从未在我们身边生活过的人,他在我的世界里只存了张黑白相,就是墓碑上的黑白相,好似永远停在年轻,灿烂的那个时候。
我爸爸叫何至,他死于一场意外,我仅知道的就这些,老妈从来不向我们提起他的生前往事,就像爸爸旁边那座坟墓一样,她也从未提起过。
当我们来到爸爸的坟墓前时,都愣了,因为两座墓碑前都被人摆放了白菊/花和水果,白色的鲜花在雨中颤/抖着,像是在哀悼,插着香的小火点还在烧着居然没有被雨浇灭,很明显刚刚有人来过。
我和苏阳纳闷着会是谁来过,因为在我们的印象中,我们没有什么亲戚。
然而这时,老妈将雨伞搁放一边,将花给苏阳,我看到老妈的脸上有着愤怒,尽管是在压制下。
只见老妈走过去将碑前的白菊/花和水果通通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收拾的很快,丢得很猛,就连那烧着的香都被老妈折成两半丢去很远。
我不知道老妈怎么了,但我知道来看爸爸的人一定是老妈不想见到的人。
本来刚出来的老妈打扮的很端庄,可此时她狼狈的跪倒在爸爸的坟前。苏阳几步走上去将手中的鲜花放在碑前,随后将老妈从地上扶起来。我们什么没说,什么都没问,因为怕一问,老妈就会伤心的掉眼泪。
也许老妈平复了情绪,她蹲下来给爸爸准备他生前喜欢吃的东西,苏阳站在身旁为老妈撑伞。
老妈看着墓碑对我说,“秀娜,你去拜祭下你汤叔叔。”
我哦了声朝爸爸坟墓旁的一座坟墓走去。
我不知道这座墓的主人是谁,即便望着他碑上的黑白照片,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可我知道他的名字。我能在脑海中将他的轮廓清晰的勾勒出来,他和爸爸一样陌生,老妈反复跟我强调他是我叔叔,是一个跟爸爸一样疼我的叔叔,也是跟爸爸一样死在同一天的一场意外中,他叫汤禹舟,照片上的他带副黑白眼镜,年轻时候的他应该比爸爸阳光,因为他一直笑着。
我蹲下去将菊/花放在碑前,我没什么话对他可说的,对于已逝世的人,我只祈愿地下有知的他们能保佑我们一家人一生快乐平安。
老妈走过来,拍了下我的肩膀,随后看着汤叔叔的黑白照,我想老妈一定有很多话想对他们说,我站了起来,退到老妈的身后和苏阳站在一起。我们都很安静,要说的话都在心里说,苏阳看上去很沉重,不对,他是对我很沉重,我猜不透他在看我的时候他在想什么,也许就数我最能释怀。
雨依旧下着,我们站了很久都不觉得累,只是看到旁边垃圾桶里的白菊/花,我依旧好奇会是谁来看爸爸和汤叔叔的,老妈又为何会反常。关于老妈的故事,我们从来都不知道,她是不愿意说出来。
我收回对垃圾桶里的白菊/花的目光,却不禁瞥到远处站着的两个人,远处那头的走道上,有两个黑色行装的人站在那,看身形就知道是一男一女,男的在给女的撑伞,那种伞是白色透明的雨伞,我看到那个女的带着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齐肩的短发,因为距离有些远,又下着雨,所以看不清他们长啥样,只是见我发现了他们,他们便匆匆忙忙走掉。
我下意识去拉苏阳的衣角,苏阳疑惑的眼神看我,我放下伞钻进他伞下,小声问他刚刚有没有两个穿黑衣服的男女。
苏阳疑惑的眼神更浓了,他摇头说没有,然后转头向四周望去,寂静的只剩下雨声的陵园里,没有一个人,全是高高矮矮耸立的墓碑。
他看我,“可能是跟我们一样来祭祀的人吧。”
我没有说话,望了望那两人消失的地方,仿佛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在下陵园的时候,我和苏阳走在老妈的身后,因为是一层层石阶堆成的,石阶上积了些雨水,每走一步,脚后跟都会溅起雨珠。
我向下望去,就算有树木挡住底下那条马路,但我还是看到一辆车子刚好发动离去,我想车上的人应该就是那两个人。
老妈今天的话很少,我和苏阳都自觉不去打扰她,一向如此。
坐在车回去的路上,我靠在苏阳的肩上睡着了,我做了个梦,梦中有个男人站在草坪上展开双手让我向他过去,只是男人的背后有道很强的光芒,刺眼让我看不清他长啥样,唯有他嘴角的笑容,让我看着好温暖。
他叫我着名字,不,他叫的不是我的名字,我不知道他叫我什么,他一直让我过去,他说,“来,到爸爸的怀里。”
爸爸?
爸爸的怀里?
他是我爸爸吗?
男人一直张着手等我过去,可我迟迟不动,直到男人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时,我才愣回神,跑过去,准备扑进他的怀里,但我还是来不及,男人消失在那道光芒里,他留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草坪上,一望无际。那道强烈的光芒不再刺眼,它照在我身上,暖暖的,从未如此温暖过。我讨厌哭泣,因为就像个柔弱的小女孩一样,让人心慌不已。可我还是蹲了下去哭了,我都还没见到他,我想知道他是不是跟相片上长的一样,我那所谓的爸爸他不要我了,他消失不见,就像这十八年来。
这个梦做的真不好,不想再有这样的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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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米勒咖啡厅内,
梁善恩与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坐在靠窗户的座位上。
这是一场相亲,男的一身黑色西装,头发打了蜡似的齐齐梳到脑后,长得是可以,听说是个医生。
在这位徐医生废话连篇的讲着自己往年医学怎样怎样时,梁善恩很不自然地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口。
韩桃锡端着装满咖啡的杯子来到二人身边,礼貌微笑道,“打扰一下,需要为先生你续杯吗?”
徐医生抬头看了韩桃锡一眼说不用。
“是免费的,先生。”
“那你帮我倒吧,倒满一点。”
韩桃锡续完杯看了梁善恩一眼,便走开了。
没过多久,韩桃锡拿着抹布在梁善恩周围的空位置上擦桌子,时不时观察着梁善恩他们。
某位男服/务员走过来拍了拍韩桃锡说,“你都擦了两遍桌子,还擦?”
然后擦桌子改成拖地了。
其实梁善恩一直注意到韩桃锡的举动,看到他在自己周边转来转去,那些所做的动作让她不禁笑了起来。
徐医生刚好讲着笑话圆场,看到梁善恩笑了,还以为是自己逗笑了她,不由心中一乐,可是怎么总感觉有个碍事的老在身旁晃悠,这不,又是这个人,现在不擦桌子换拖地了,要不是美女当前,徐医生老早就不绅士了。
韩桃锡站在前台看了很久,直到那男的把他叫过去结账时,他才听到那男的对梁善恩说了句“我送你回去。”
他真希望她能拒绝,可她点头同意了。
然后他们走出咖啡厅,共撑一把伞。更让他气愤的是那男的还手搭她的肩,看的他分分钟钟都想灭了那男的。
心情真是低落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