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自然有门路查到宫中门禁记录，虽然送往朝露殿的东西，这上面写的不一定是真的，但时间断不会记错。从紫金城外宫门到后宫，前前后后要出入六道门，若无这记录，是不会放行的。</p>
这也亏了慕初然治理有方，严惩之下，才有规矩。</p>
很快萧何便追查到宫外一家铺子，这家铺子是药铺，名叫万和堂，以药膳出名，老板还以一道前朝宫中流出的美容妙方，制了美颜回春膏，在贵族女子之间一经传开，效果奇佳，大受好评。太后冷轻痕就时常在这家铺子买的这回春膏，故而万和堂老板也时常有机会送货入宫。</p>
前些日子便是万和堂老板送货入宫。</p>
朝露殿唯一与外人接触的记录便在这里。</p>
萧何在万和堂里仔细查了一遍，却未能发现什么。五石散自先帝在位时已被列入禁药，一般药铺就算有，也不会明摆在外头卖。萧何深谙此道，越是有禁令，却越不能禁止。若不是熟客，或者老板自己亲自交代，单靠她一双眼睛，是查不出什么结果的。</p>
不过有了这目标，只要放长线下去，必然会有收获。</p>
萧何从万和堂刚出来没多久，就发现自己被人跟上了。她不禁失笑，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既然尔等如此急不可耐，那她自然要奉陪到底。</p>
她带着后面跟踪之人绕到西市后面的巷子里，那里地处偏僻，真动起手来也不会惊动官府。</p>
一进到后巷里，萧何不再顾忌，抽出腰带里的软鞭，便直指那一直尾随自己之人。鞭如长蛇出洞，直取其咽喉，那人急急抬臂抽出短刀挡之。二人在巷中过招，萧何软鞭占了优势，宜攻宜守，让他防不胜防，连连败退。</p>
不出三十招，连短刀都被萧何甩鞭卷走。</p>
连wǔ qì都被缴了，萧何一扬眉梢，露出几分轻蔑神情，“你家主子怎么就派了你来，不是让你送死吗？”那人脸上却暗生狠意，从腰后再抽出一把三寸长的bǐ shǒu，握在手中，似要做垂死挣扎。</p>
萧何冷笑一声，一甩长鞭，在空中响声清脆。</p>
二人中间有一条岔道，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姑娘，揉着眼睛，似乎还未睡醒。那人嘴角一丝得逞奸笑，两步并一步，上前一把抓住那小姑娘就威胁萧何，“放下兵器，否则我要了她的命！”</p>
萧何瞪着他，狠狠骂道：“卑鄙！”她心中担心那小姑娘的安危，只好先扔掉长鞭。那人见萧何将护身兵器都丢到一边，有所松懈，刚露笑意，却见银光一闪，就眼前一黑，失去知觉。</p>
萧何袖中银针从无虚发，要不是想留他一个活口，早就直击他死穴了。</p>
那人直挺挺地向后仰着倒了下去，萧何赶紧上前，扶着小姑娘，轻声问道：“你没事吧？”那小姑娘才移开盖在眼睛上的双手，对着萧何笑眯眯地说道，“有你在，我怎么会有事？”</p>
萧何看她面容听她腔调皆有几分熟悉，依稀间辨出是“杜南珠”的模子来，她忽然想起慕云景曾说过杜南珠会邪术，能变幻身形，从少女到女童，用一种奇蛊控制，十分诡谲。</p>
她还没来得及吃惊，就被“杜南珠”伸手在眼前抹了一把，她闻到一股五步倒的气味，浑身便僵直不能动弹了。“杜南珠”见她倒在边上，才拍了拍手，从巷尾暗处走出两人，恭敬地向“杜南珠”行礼，俯首听她吩咐。</p>
萧何虽然身子不能动弹，耳却能闻，目亦能视物，只可惜她眼珠转了两转，便被“杜南珠”伸手点了穴道，便陷入了昏沉。</p>
在她昏过去前一刻，还隐约听见“杜南珠”吩咐着，“把她送到白老板那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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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笙忆带着侍女走在西市的街上，再过一个多月是万寿节，她要准备些礼物给慕初然。这事又不好跟人商量。若是母妃知道，一定是让她做女红，亲手制作一份礼物才显得有诚意，但她一向最讨厌拿针线，怎么可能静得下心坐在那里绣一个多月的花。再说了宫里的绣娘肯定手艺比她要好，干嘛还要逞这个能。</p>
若是哥哥知道，一定会不以为意地说道，“人家都不曾把你生辰放在心上，你又何必巴巴地赶着去送什么贺礼？”</p>
听说这边新开了文玩店，说不定会有什么好东西，要是能入了慕初然的眼，说不定一高兴还能跟自己多说上几句话呢。</p>
正在想着，段笙忆忽然看见有个熟悉的身影从巷子里出来，他是被两个人架住，直接塞进了路边的马车里。那身影，就算是化成灰，段笙忆也不会认错，不正是终日里最让她烦的那个萧何吗？</p>
他怎么会在这里，又被人架着进了马车，难不成喝醉酒？这大白天的喝醉酒，未免也太荒唐了些吧。</p>
那马车行进方向不像是回萧府，倒像是出城，段笙忆心里琢磨了一下，但并未深想，这萧何的事与她何干，只要他不是进宫，不是去安王府，管他去哪儿，都与她无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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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府，季长歌已经被季大娘催了好几次，让他亲自登门去向李家致谢。</p>
先前他送的一份礼，被李照庭的下人给退了回来，这件事他没有跟季大娘说过。他跟李照庭之间的恩怨，自然也不会跟季大娘说。</p>
只不过季长歌是个不太会撒谎的人，尤其是当面对着母亲连连追问之下，更不会随便扯谎来蒙骗她。季大娘问他可曾亲自登门致谢，季长歌唯有老实应答只送过礼物过府，并不曾亲自登门。</p>
季大娘气道：“你这竖子，要叫你娘我生生失了礼数不成？人家李夫人可是心善的大好人，难不成去登门道个谢，还委屈你大将军了！”戳着季长歌的脑门一直骂。</p>
季长歌只能推说是因为事忙，故而未能及时去登门道谢，得空一定去。</p>
这日下朝，季长歌回府之后，却闻得季大娘出门了。她在皇都里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平时也不会主动出门，他细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早上李夫人来约季大娘去城外观音阁上香。</p>
李夫人虽说也是刚到皇都不久，但之前也未与季府有所来往，这会儿约季大娘出门实在是古怪。</p>
“你可看到是李夫人亲自过来的吗？”季长歌问着下人。</p>
下人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并未看见人，“只知道是李府的马车，上面的人传话是李夫人来约老夫人。老夫人一听就出去，上了人家的马车，拦都拦不住。”</p>
季长歌也是无奈，深知自家母亲脾气，要做什么便去做了，别说是下人，估计自己在家也拦不住。</p>
既然说了是城外观音阁，他便直接驾了马车去接母亲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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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和堂内，萧何逐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且是一身女装。在昏迷期间，被人换了衣服，还被卸了她袖子里藏的机关。</p>
她腾地从床上起身，从里间出来，刚绕过屏风，就看到那慕容坐在外间，棋盘前面，一人落二子独自下着棋。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银miàn jù，把他的表情尽数都藏了起来，只余一双让人看不透的双眼。</p>
“你醒了？”他的声音辨不出喜怒。</p>
萧何挑起眉毛，“我以为我们已是一条船上的，为何还要派人来暗算我？”</p>
慕容似轻笑了一声，道：“萧大人，你行事太过随性，故而才给你一个教训，让你别忘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p>
萧何一甩袖子，冷笑一声，“既然是要合作，先生是否将手伸得太长了些。我做事，自然有我的法子，且萧某又不是你手下，无须事事都听你的！”</p>
慕容却不以为意似的，抬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那不如，先来陪在下，下完这盘棋如何？”</p>
萧何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这裙子，她不能以男子姿态坐在棋盘之前，也不习惯以女子姿态坐下，便瞪着慕容，“你替我换的衣服？”</p>
慕容这时才笑出声来，笑声倒似未掺染什么杂质一般，“含香帮你换的。放心，在下还不至于饥渴至此。”</p>
闻此言萧何脸上微微有些薄怒，忍不住多瞪了他几眼，遂才提着裙子坐到他对面，看了看棋盘上的形势，这盘棋不过刚开局，两边也都才起势，看不出优劣。她坐在白子这边，自然就接着白子继续下。</p>
一边下棋，一边不动声色地问对方，“不知将我换做女装，是为何意？若是想揭穿我的身份，于你而言，并无多少好处吧。”</p>
慕容夹起一枚棋子，几乎未用多少时间考虑便落了子，同样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只是想请你来试试人心罢了。你甚至不用开口，露露脸即可。”</p>
萧何更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但转念一想，这次宫里太后的事肯定与他有关，便追问道：“太后服食五石散，可是你的主意？你对付的人不是慕初然吗？”</p>
问完，她便落下一枚白子，落子之势毫不犹豫。</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