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段衡早早地又来萧府拜访。</p>
萧何与他闲聊之时，漫不经心地透露了小十之前的发现。以段衡的聪明才智，只要萧何稍稍点拨，不用说太仔细，他自然便了然会意，立即派人去驿馆查探。</p>
果不其然，查探结果是主殿墙角被人重新改造过，有一条直通外墙的暗道，虽然狭小，但勉强挤一人也是足够的。而且根据造泥跟砌石的成色来看，也就是最近的事。</p>
即就是当日，由驿馆外进来了人，将毒蜘蛛放入殿中。但要是无内应，怎能算准时辰，知道萧何跟达朵正好就在殿内呢？</p>
且，能在最近对驿馆动这么大一笔工程，而不被任何人发现，除了工部有人掩盖了此事，实在也叫人想不出其它理由。</p>
段衡顺藤摸瓜，一路查了下去。恰巧就在二十天之前，工部也确实有一笔记录是对驿站修葺的项目。算来，那是收到前线战报，得知达朵会与征北大军共同回朝来，之后不久的事了。</p>
在册的记录已经被人刻意销毁了，所以段衡查的时候，还费了一番功夫，才拿到证据。</p>
随后，段衡便立即将此事据实秉承给慕初然。慕初然闻之震怒，两三日内便将工部涉事的一干人等，连带工部尚书林恩全部被打入大牢里。真是大快人心，不过萧何倒没来得及高兴，就接到慕初然一道圣旨，不禁立马解了自己的禁，还宣了自己入宫。</p>
一路上，她有些惴惴不安。</p>
她不安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慕初然，而已。</p>
此前那慕容告诉她慕初然已然知晓她的身份，如果是真的，这位皇上就实在是太可怕了，心机之深，实在难测。他已然知道自己身份，却依然不动声色，到底是为何？难道疑心自己还有同党，所以要一网打尽？</p>
进宫之后，太监并没有带着萧何去御书房，而是直接带着她到了荷露殿。此殿临近御花园，与宜春湖只一墙之隔，地方虽是偏了一些，但胜在环境清幽。其实殿中无花无叶，四季均有花香满溢，别有风景。</p>
慕初然坐于殿内案几边上，一身绛红色长袍，几分随意闲散。他抬头见萧何进来，便放下手中酒杯，招了招手，“爱卿，进前来。”</p>
萧何只进门时瞟了他一眼，遂低着脑袋，虽是便服，他这一身也太随便了些。初夏，天气逐渐有些热了，但也不至于像他这样只穿一件长袍，胸襟半敞，脖颈之下的一片春光尽显。这分明是件睡袍。</p>
且他白日里就喝着酒，也不似他平日里的作风，这是何故？故意做给自己看的吗？</p>
小太监在萧何身后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殿门。这件事怎么让她觉得有点玄，脚步像黏住了似的，不愿意向前再多走一步。</p>
慕初然的声音似藏了一分笑意，干脆直接唤她，“过来。”</p>
萧何眉心跳了跳，也只能垂首恭敬地踱到慕初然旁边。见他几分微醉，伸手一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让她坐在他身边。萧何低头一看那四方龙纹锦垫，心里不免打鼓，坐还是不坐，愁煞人也。</p>
慕初然伸手一扯她衣角，萧何无防备跌坐在垫上，双手按在慕初然大腿之上。她抬起眼睛，目光里满眼都是慕初然衣襟里结实的胸膛，两道锁骨之下一马平川，却略有起伏，那龙涎香的味道似乎比平时略重了一些。她挣扎着起身，声音因为些许紧张，虽轻却涩，“臣失仪，请陛下赎罪。”</p>
慕初然微微眯着眼睛，望着她，嘴角里藏着化不开的温柔，像是欣赏着一副最美的画卷似的，细细打量着她的眉眼，许久才回道：“无妨，来，陪朕喝一杯。”他斟满了那唯一一个酒杯，递给萧何。</p>
萧何伸手接过方才他刚刚饮过的酒杯，有些难以招架。</p>
见她捏着杯子，似出了神，慕初然凑近一些，轻声说道：“你不喝，难不成要朕亲自喂你？”他的气息带着温热的酒香绕着她，让她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她只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反正又不是毒药。</p>
这酒烈地有些刺喉，他此前一个人坐在殿中喝酒恐怕不是为了消遣吧。</p>
萧何皱了眉头，好不容易才将这烧口的酒吞了下去，生怕他再给自己灌一杯，偷偷将酒杯收了起来，一边向他说道：“陛下，若是心情烦闷，臣陪陛下去御花园里走走，可好？”</p>
慕初然苦笑一下，手握住酒壶，一抬手，就着酒壶仰头就直接饮了起来。萧何忙伸手去夺他酒壶，“此酒性烈，如此狂饮，伤身。”两人姿势变得有些亲密，慕初然转头望向她，喃喃道：“你可怪朕？”</p>
萧何愣了一下，回想他该是说此前驿馆一事，他罚了自己。</p>
“陛下秉公处事，臣怎敢多言，况且陛下心中是信臣的，才会派小安王爷彻查此事，如今水落石出，还臣清白。臣当谢陛下，又怎会怪陛下。”她垂首端坐，说得十分诚恳。</p>
咣的一声，慕初然把酒壶重重放在桌上，伸手捉住萧何双肩，眼中竟生出悲伤来，萧何看不懂了。“我说的不是这个，有人要害你，我却没能护你周全。”他几欲把萧何搂入怀里，萧何僵着身子，向后挣了挣。</p>
“陛下，你醉了。”她退，他进。</p>
“我没醉。”他的脸就在她面前一寸，两人贴得如此之近，近到萧何再稍微一动，便能碰到他的唇。</p>
萧何知道慕初然有心事，这心事却是从何而来，却是她不明白的。</p>
这次驿馆事件，是有人摆明了陷害萧何，事若成了还能拖一个赤水王垫背，只不过她运气好，多年习武养成了耳听八方的习惯，才及时发现了毒蜘蛛。</p>
她不怪任何人，也不恨任何人。只因她早已看透了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若她被害，皆是因为她不够强，故而怨不得别人。但她也不是坐以待毙，束手就擒的无能之辈，这债迟早是要讨回来的。</p>
她才不明白慕初然为何口口声声要保护自己。若她萧何需要仰仗人保护才能存活，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p>
而慕初然根据段衡回报来的线索查下去，发现这事不仅有工部搀和在内，还有朝露殿那位。</p>
就在今晨，冷轻痕还再提了立后一事，逼得慕初然差点动怒。一面是自己的母亲，一面是自己爱的女人，要他如何选择。他所奢求的只是想留她在自己身边而已，难道这样也算贪心吗？</p>
萧何在他怀里挣了一挣，却被他搂地更紧了，勒得她骨头生疼，他似用尽了全力将她抱在怀中，气力之大，快要将她胸腔中的空气都要勒挤出去似的。</p>
“陌玉……”他的声音从她脖颈弯传来，几分暗哑，有些暖暖的。</p>
他又唤着这名字，她身子微微轻颤，应着他，“陛下。”话一出口，萧何自己都没听出来，这是自己的声音吗？怎么听起来有一种媚丝入骨的意味。</p>
慕初然双臂松了些力气，萧何才得空，刚要从他怀中挣出去，就被他捉了回来，强吻上来。</p>
他的吻有些笨拙，轻柔探索着她的唇瓣，一寸一寸皆不放过。萧何伸手要去推开他，手触到他胸口，滚烫的肌肤却似烫着手一般，再无施力的可能，却又被他吸引着，就连他身上平时让她有些厌了的龙涎香都带了一丝甜。</p>
萧何如同溺水之人，陷入了不知边际的深渊之内，眼前此人似能驱散所有寒冷孤单一般，让她不禁卸下坚硬的壳。喘息间，她微微张口，便被他趁虚而入，唇舌交汇，更如翻江倒海一般，让她有些天旋地转。</p>
才说他有些笨拙，怎么他也会这种？</p>
萧何一愣，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这是何处？自己又是在做什么？到底是怎么了，中邪了不成？</p>
她微微用力咬了他一下，咬在舌尖，不须太重，便能痛得钻心。慕初然果然吃痛，shēn yín了一声，却不松手，反而搂得她更紧了一点。</p>
他们暗中较劲起来，正在你推我挡之间，萧何听见外面有声音传来。</p>
“让开！”是太后冷轻痕的声音。</p>
“启禀太后，陛下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打扰！此刻谁也不见！”小太监的声音。</p>
“连哀家也不能进去吗？”冷轻痕声音里透着一丝威胁。</p>
小太监噤声，不敢再多言。</p>
萧何见慕初然双眼几分迷离，仍痴痴望着自己，唤道：“陛下！有人来了！”慕初然似乎没听明白她说什么，一个鼻音轻轻反问，“嗯？”</p>
她静心凝神又听到外面似乎有甩巴掌的声音，清脆响亮。</p>
“狗奴才！脖子上的脑袋是不想要了？”冷轻痕怒道，声音也提高了几分。</p>
而慕初然此刻仍扯着萧何不肯放，再加上刚才拉扯之间，他衣衫歪斜，半个肩头都露在外面。萧何不想坐实宫内流传的她跟慕初然的那种关系，只好三两下拉好慕初然的衣襟，捧住他的脸，正色道：“慕初然！你听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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