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女人花》的歌声起:
“我有花一朵,种在我心中,含苞待放意幽幽。朝朝与暮暮,我切切的等候,有心的人来入梦。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我有花一朵,花香满枝头,谁来真心寻芳丛?花开不多时啊,堪折直须折,女人如花花似梦。我有花一朵,长在我心中,真情真爱无人懂。遍地野草已占满山坡,孤芳自赏最心痛。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若是你闻过了花香浓,别问我花儿是为谁红。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花开花谢终是空。缘分不停留,像春风来又走,女人如花花似梦。”
歌声淡出,背景音乐中,镜头迭叠:猫哥和小鱼的终极剧情,无言的结局。
“在想到可能的毎个路口、场所、角落,我始终没有再见到她。曾在这座城市的历史长河里跳跃过,在我的生命之水里痛快过的,小鱼。”
“她就这么走了,什么也没留下,哪怕一张字条也没留下的走了。她去了哪里?哪个城市能收留她那样的女人?”
“没有亲人,没有依靠,她过得好吗?是不是还在出卖自己,被人欺骗……”
“鼓足勇气,我搬回到了原来的那个‘家’。在那里,我挂上了那张婚纱照,曾经拥抱合拍时、让我欲哭无泪,而今真的想笑了、却涕泪俱下的婚纱照。桌上摆上一盆花,她曾在不少个花的门店或路摊缠着我非要买不可的星辰花,也叫勿忘草。听她说过,一个男人为给心爱的女人釆摘这花,结果,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朵花融进了爱,这朵花有了蓝幽幽、沉甸甸也美滋滋的名字:勿忘我……”
“我每天出门前把那盆花放到阳台,为她浇水。晚上归来后,又把那盆花搬到桌上,壁挂有的那张婚纱照下,为她干杯。”
“为她说着话,没完没了,唠叨着广岛之恋,另一个24小时的爱情。”
“你呀,不是机器,要学会自己调节安排好每天的生活。书上说的,1时,处于轻微睡眠状态。人很容易醒来,你是不是感到,感到孤枕难眠,病痛难缠?”
“2时,除肝脏外,大部分人体器官基本停止工作。如果此时你想喝点什么,那么,千万不要喝咖啡或茶,特别是酒精类饮料,最好喝一杯水或牛奶。”
“……”
“4时,呼吸仍然很弱,大脑的供血量最少,肌体处于最微弱的循环状态,此时,突发急症的人容易死亡。但此时人的听力很敏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你感觉有啥不适,要马上给我电话,或直呼120!”
“……”
“6时,血压上升,心跳加快,即使你想睡觉,但此时肌体已经苏醒。别恋床啦,起来到户外树下,呼吸活动下,扭扭脖子、屁股和腰吧。”
“7时,人体的免疫力特别强。嘻嘻,还记得吗,这可是咱俩在一起同居,再做一次晨操的最好时机?”
“八时,肌体休息完毕,肝脏已将身体内的毒素排出,这时,你千万不要像从前,喝酒,这会加重你肝脏的负担。别再犯傻为瘦身而空腹,忘了早吃好,喝碗粥,一杯牛奶或豆浆,加个鸡蛋,补充营养和热量。”
“……”
“12时,人的全部精力都已被调动起来。哦,莫忘了午吃饱,此时,你应尽量多吃米饭,鱼类、肉类、蛋类、豆制品等,以及新鲜蔬菜。”
“13时,肝脏休息,血液中溶入一些糖原,白天第一阶段的兴奋已过,你感觉有些疲劳吧?最好,适当休息一下。”
“……”
“15时,重新改善,感觉器官此时尤其敏感,特别是嗅觉和味觉,之后人体重新走入正轨。嗯,该起来做点事了。”
“……”
“1八时,人的**疼痛感重新减弱,心理兴奋感也渐渐下降。嗯,要记得,晚吃少,以清淡、容易消化为原则。”
“19时,血压上升,心理稳定性降到最低点,人很容易激动,此时,对像你这样容易过敏、容易受伤者来说,不大好过,开始头痛。不妨听些轻音乐,闭目养会儿神。”
“……”
“22时,血液中充满白血球,数量增加一倍,体温开始下降。记得,添衣!”
“时,细胞修复工作开始。你呀准备休息,别又想上街吃漫酒!”
“24时,如果你在这-时点休息时,那么无论是肌体还是大脑都将排除一切干扰,人会很快进入梦乡。睡吧,别再熬夜自残!”
“每次满怀希望开门,我的手都会颤抖。门开了,屋里一切还是原来的一切,但我都要搜寻,想找到一丝让我兴奋的痕迹,她来到过的痕迹。”
“除了失望就是无奈。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只有曾经失去过的人,才会理解我的感受。我欠她的,正如她所说的:我还不起,永远。”
“这笔债,压得我喘不过气。”
“花死了,桌上摆上的那盆花不明原因的死了。”
“孤独,是上天给我的惩罚,我未必会孤独一生,但将背负着永远还不完的债。”
电脑前,敲完这段字,天也亮了。苏醒叼起那只空空如也的烟斗,在问同在伏案推敲键盘、文字的江城醉客:“这是我在网聊时听说的一个故事。如果是你,你会不会嫌弃这个如此卑贱又如此善良可怜的女人?”
很快,得到的答复:“你不是、我也不是流氓,而且,永远都成为不了流氓。即便不是流氓,也没有理由嫌弃如你所说的这个妓女一样的弱势群体。因为,对任何一个有良知、血性而勇于担当社会责任的人而言,将为依然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父老乡亲背负着,永远还不完的债……”
一、孕育阵痛
画外音(下同):
“幸福,好比滋润自己生活同时,孕育新的生命、新的希望和新的人生。所以,幸福来临的时候,带给你的除了阳光、鲜花和欢笑外,常伴随着让人无法想像和忍受的身心痛苦。”
镜头推近:
内景:中雅医科大附属医院,产房,上午。
产妇叉开双腿躺在产床上,小腿架在离床面半米高的架子上,章郎和他的十几个同学,直面产妇叉开的大腿。
男生们一脸凛然,眼中都流露出医务工作者神圣而庄严的表情。产妇疼得筋疲力尽,也没精神难为情。小孩的头已经到产道口了,助产士扒开产道口,让大家看长着淡黑色毛发的胎儿的头顶。
产妇的阵痛又来了,一阵高过一阵,叫了起来。护士冲着她喊:“不要叫,把力气用在肚子上!”
产妇立刻闭上嘴不叫了,脸渐渐蹩成了猪肝色。助产士在准备做一个侧切。
“南方人以大米为主的饮食结构导致蛋白质纤维短,产道弹性差,所以,容易发生难产,产道口破裂就更常见了。产道口破裂一般是纵裂,向后纵裂就会造成肛裂,这意味着产妇下半辈子会大便失禁了。这是医疗事故,医院要承担责任。所以,为了双方的利益,平产中都会常规做一个侧切。”
在助教解说下,助产士拿起一个巨大的注射器,章郎的女同学们当即吓了一跳,针管又粗又长,针头大概有**厘米长。助产士将针插入产道口一侧,全部插进去之后,注射麻醉药,再抽出来,换个角度再插进去,再注射,反复四五次。整个过程迅速而粗鲁,手法和这些大男大女生做实验时给猪打针的手法差不多。打完麻醉,助产士只手把产妇打过麻醉的那一侧提起来,另只手把操拿出的手术大剪刀架上去。
“要知道,我们做手术的时候都是先用手术刀划开皮肤的,同时不断地结扎大的出血点,再分离皮下组织什么的,哪见过这样的,像剪纸剪布一样剪下去!”
贝贝碰了碰站在她旁边的章郎,轻声问他:“难道就这样剪开吗?”
章郎一脸的茫然,话还没来得及说,助产士手上的那把钳子或剪子晃动了一下,就听到一个细碎的咔嚓声。清脆而沉闷,几个女生不约而同地轻声地尖叫。
“月黑风高,我走在无人的街道时,我就会想起来那个声音;好几个狂风大作的夜里,我仿佛听到了那个声音,然后猛地从梦中惊醒!甚至在灯红酒绿,歌声荡漾的酒吧,我也能听得到……”
助产士接着做了一个更夸张的动作。
“助产士用剪刀顺着手在缺口上修了一下,就像园艺工人修剪花枝一样,或者像我们小时候玩儿剪纸游戏,一下没剪好,再修一修。可是,那是人肉啊,活人身上的肉,那么厚一块,那么长一刀!”
马上,血哗哗地流下来了,助产士只是拿了两个巨大的棉球按住那个大大的v型缺口的两条边,再没有实施任何止血措施。这时候,美女助教的声音如同编演过的旁白一样传过来:“大家刚刚看到了一个侧切,侧切是一种常规操作。有时候产妇的子宫收缩得很猛烈,来不及麻醉,也可以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直接剪……”
美女助教的脸,就像台面上、天灾**际,指挥夺取一个又一个伟大胜利的领导的笑容,温文尔雅。
“课堂只是课堂,临床只是临床,原来理论和实践是两码事,我们学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一会儿工夫,胎儿的头出来了,剩下的小小身子,像是握在手中的一条小鱼一样,哧溜一下就滑出来了。
“当大家看到胎儿的脸时,倒吸了一口气,那是一张脸吗?”
“倒像是有几条皱纹的肚皮。护士接过婴儿,再那张脸上抹了几抹,那些褶皱就被揉开了一样,各归各位,成了五官,还很标准。那是个小男孩。”
护士用吸管把婴儿口腔和鼻腔里的羊水吸了出来,用纱布把新生儿身上的羊水和鲜血擦干净之后,用布包好,放在母亲床头的保温台上。
母亲的头发是湿的,脸上还有泪痕,原来的猪肝色已经褪成了粉红色。她扭头看着自己的孩子,满脸的疲倦,满脸的幸福,满脸的温柔,还有那么一点沧桑。这时,护士俯伏下身,挨近产妇的耳边,温柔地问:“嫂夫人,要不要抱给他爸爸汪哥看?”
产妇点点头。几个大女生早早地跑到产房门口,满心期待着,一个喜极的父亲,一个动人的场景。
内景:产房门口,日。
等在产房门口的是产妇的丈夫和婆婆。丈夫接过儿子,看那张小脸。
婆婆在旁边,絮絮叨叨:“眼睛像你,鼻子也像你,看那小嘴,多像你啊……。”
“我一直盯着丈夫的那张脸,多么希望他是幸福到极致而什么表情都有,或者是高兴到极致而呆若木鸡。然而,丈夫只是自如地淡淡笑着。”
贝贝很失望,还有点伤心。但不死心,对那个新爸爸说:“小孩的妈妈好辛苦啊,流了好多好多的血。给,我的白大褂,帽子和口罩都借给你,你进去看看她吧。”
新爸爸风度翩翩:“谢谢你,不用了,我就是这医院的医生,我进去也用不着你的衣服。”
内景:医科大附属医院,产房,日。
“真不知道是天下的男的都冷血,还是天下的男医生都冷血!”
“哼,男人呀没一个有良心!”
大女生们嘟囔着回到产房时,胎盘还没有下来。墙上挂钟指向十二点四十,助产士可能是饿了,显得很不耐烦,她握着剩下的半根脐带,隔一会儿拽一拽,一边念叨着:“怎么还不下来?”
看了那小孩子好一会儿,助教让大家都回去,不要影响了产妇的休息。走的时候胎盘已经下来了,助产士和一个护士拿着镊子和针线,准备缝那个v型的侧切口。护士说:“忍着点,会有点疼的。”
外景:医科大附属医院,林荫小道,日。
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好一会儿大男大女生都没有人说话,沉闷的气氛很别扭。贝贝全身的衣服,从衬衣,牛仔裤到外面的白大褂,被汗水浸了个透湿,粘在身上难受得要命。她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那间有空调的产房里流了这么多的汗。
“右前臂隐隐地痛,我挽起袖子一看,大大的一块被掐红了,还有些发青,可能是站在旁边的一个人过于紧张掐的,弄不好是我自己掐的也不一定。”
终于有人说话了,一个女生大声宣布:“我要做丁克一族,向苍天保证,坚决、坚持到底!”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女生们纷纷表示相同的决心,包括她们一直认为全班最有潜力成为贤妻良母的那位。男生们脸上有点挂不住了,章郎左边的一个大男生开口:“你们看那小男孩多可爱啊,我老婆要是给我生一个那么可爱的儿子,我一定送她一栋别墅,一辆宝马!”章郎右边的另一个男生推了开口的一把:“你小子还真不知足,我老婆只要愿意生,我就送!”“你爷爷在台湾、美国,还是你爸爸在开银行?毕业了还不知能否找到工作、养活自己的小毛孩就会说大话!”
幽深地看了唯独沉默的章郎一眼,贝贝在心里郁闷、有点烦地哼唧:“哼,就算是真有房子有车子,我也不愿意,一百千万个不愿意!”
内景:医科大女生寝室,日。
回到寝室的贝贝已经累得不行,换下一身的湿衣服。
“想打电话给妈妈,但怕吵了她的午睡或正事。遂打起精神,顶着正午的太阳,去校门口的邮局es了一束康乃馨。”
母亲周柱湘一直是贝贝心中的太阳,内衣厂下岗后,在没有任何背景下,用她的胆识、诚信、勤奋,独自创办了金鸽出租车公司、钻石王朝歌厅,安置以前同事及子女就业上百人。她的豪迈,可以省市报刊采访摘录的其言为证:即使遭遇最大的不幸,能够解决之的前提是,活着。好好活着,就有希望,就能走出人生的低谷!
再回到寝室,贝贝的床头柜上盛开着一束康乃馨。她打开夹在花丛里的小纸条,一行熟悉而洒脱的草书跃然入目:孕育的阵痛、呐喊、流血和付出,成就母性的光辉,由女性的光彩升华至母性的光辉是平凡中的伟大。献给未来的母亲……
看着,她的眼睛还有心如日出前芳草地的一片潮湿。
二、苦向谁诉
内景:公安派出所,日。
虚掩的警务室门开处:一位先前出场过的老警官,迈步进来。
同时,带进,一个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
尾跟着,一个胡子拉碴,病恹恹的中年男子。
摘下大盖帽、脱下警服的老警官,吩咐年轻警察:“徒弟,帮我问下口供。”
无所谓的年轻女子,叼起根烟,姿态优美,点着后,摇摆再翘也平整宽松的屁股,上前,从精巧的手提包,将未开包的二包精品白沙烟,分发,强塞给两名警察手中。
浓妆艳抹的一张勉强还看得过去的脸,冲年轻警察,粲然一笑:“帅哥,新来的?有空,到‘大富豪夜总会’玩,我作陪,请客。”
胸口直拍,年轻女子葱白细嫩、涂满指甲油的右手,七彩五弦指,拍得自身彩绸衫裹不严实的平行肉球乱颤,低胸露出乳沟处,两个肉色小皮球就要蹦跳出来,砸到年轻警察的脸膛眼睑上。
浓艳得像口染缸的红唇,在暖风醺得“优怜”醉似,微“孝”悄语。
“一回生,二回熟,政府,认作把姊妹吧。甭问了,开个价,我一个电话,叫姐们立即就送来!看在警民合作的分上,别往死里宰,喊价时,打个折。”
浓郁刺激性香水味,扑鼻而来。
年轻警察忙用抓笔杆子的手掌,扇拂了几下,另只手捂严口罩似,白了她一眼,把搁放桌面上的小贿赂品,甩抛至见烟眼笑的老警官手里,轻声呵斥道:“先站一边,等着!”
转对站在身边,手足无措的中年妇女,厉声说道:“去,马上打电话!再磨破口舌,磨磨蹭蹭,没用!时间拖得越久,对你没好处!我的耐烦心,可是有限度的!”
年轻警察办起案来,雷厉风行,有条不紊。而且,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很快审讯到最后一个作科犯奸者。戟指,跟在老警官屁股后面,低耸蓬首垢面的中年男子,笑骂道:“看你这副德性!穷病潦倒了,还忘不了,拈花惹草!站过来,自报,姓名!”
浑身打抖,委琐形秽的中年男子,对望了一眼,两眼汪汪的中年妇女,欲言又止。
鼻音很重地哼了一声,年轻警察声色俱厉:“别不吭声,老实交代,姓名!年龄!籍贯!工作单位!职业!”
中年妇女赶紧上前,低声下气,代替说明:“同志,警察叔叔,他姓刘,刘海砍樵的刘,单名康,健康长寿的康,原来厂里人都叫他欠搭鳖,他是我男人。告诉你吧,他呀年轻时和县委组织部的刘部长,刘介夫,我们以前叫惯扁脑壳的人曾经睡过,同一个工棚……”
年轻警察一愣,旋即笑了:“哦,你们夫妻倒蛮默契,来得很快哟。钱带来了?”
中年男子慌忙掏空衣袋,连角票零钱一古佬堆放桌面。小心翼翼地,分元按角,整理好。然后,信誓旦旦地,交代:“都拿出来了。”
年轻警察顿时火冒三丈,虎目圆睁,虎吼起来:“什么意思!?把派出所当小菜摊子,嗯!?”
如惊弓之鸟的中年夫妇,不约而同,双双下跪,痛哭流涕。
中年妇女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号啕大哭,边诉说,边求情。
“警察叔叔,警察爷爷,我今可真是,头遭出来卖,迫于无奈呀!”
“我们夫妻同在一个厂子,破产了,下岗了。我是没念文化,他是身体有病,都快一年找不到事做了!可孩子要读书,一家老小要吃饭呀。呜呜……”
自揪一把又把蓬首垢面的乱发,涕泪交流、哑口无言的中年男子,只会抓头猛往水泥地面撞,磕头如捣蒜。
“下岗好几年了,能借到手的都借遍了。稍微值钱的家当,都当尽了。”
哽咽着,泪眼婆娑的中年妇女,在彻底向“政府”——警察的另一代名词,低头、坦白。
“实在走投无路了,今早我出来,守候到天快黑时,才赚的不要脸的二十元,是为了给孩子买作业本呀。我们现全都给你们,分文不留,还不行么!?”
听到这个理由和请求,老警官刚喝进口里的茶水,全都喷泼了出来。
站旁边歇凉的年轻女子,跟着嘻嘻哈哈,笑个不住停。
“为省钱,我们这一天还没进一口食呀,求求你们大发慈悲,千万千万不要,让人知道,让我不到九岁的儿子,抬不起头啊!”
听到这句告白和哭诉,老警官的那张笑脸,顿时,如打霜的秋茄子,焉了。
原瞧不起中年妇女、忍俊不禁的年轻女子,笑不出来了。忙低头从精致挎包里摸掏出早开包的一盒烟,递敬给老年警官一支烟,叹息、战栗着替他点燃。然后,相对无语地自点燃一支烟,狂抽。
掂了掂夹在指缝间的香烟,老警官召手喊叫年轻警察:“徒弟,暂停一下,你过来!”说完,用手示意年轻女子移站开些,回避一下。
竖起耳朵,凑近老警官满脸胡楂的嘴边,听完耳提面命的悄声嘀咕,年轻警察头摇得就像拨浪鼓。
换位交头接耳,在细诉恕难从命的苦衷:“师父呀,这可是徒弟蹲点、好不容易才捞捕到的一票啊!我的年度罚没任务和目标奖金还没有完成、交不了上头的差哩,怎不能让抓到手的票票,白白地打漂漂吧?”
老警官生气地瞪眼鼓腮,不容置辩地低喝道:“少废话!大不了老子跟你交换,那个女孩子的罚单归你,你捞不到几个罚款的这案子归我!你把这作孽可怜巴巴的女人的案卷给我,其他事情,你就不用过问了!”
年轻警察对这样交换的结果没有意见,但还有顾虑,又低声请教:“师父呀,这案子另一半还有小邬在审理,如果对不上号,咋办?”
桌子一拍,老警官终于动了肝火,怒目而视年轻警察,像只下山猛虎在咆哮声声。
“小子,老子在你这年纪就是副所长,干了几十年,干到如今快退休了,还是副所长。这局子里的局长、科长、队长和所长,有几个不是我的徒弟?”
“老子这大半生一直是依法办案、凭良心做人做事,铁面无私,曾经将行署专员呀县太爷的花花公子都照抓、照关、照报捕无误!”
“但,老子早就看不惯,抓捕、枪毙犯人如评先一样,由领导开会拍定计划名额。再有,财政只给经费指标不拨足办案款项,公安局成了征费局。像这样一昧创收、欺软怕恶抓收入,压根儿不敢为难巨赌滥嫖的有权有势者,而尽折腾些小偷小摸的小胆百姓!”
“嘿嘿,类似这样的要钱、要人命而丢老脸的缺德事,老子不干!常言道,老来无人情。谁要是与老子过不去,老子翻脸跟他奉陪到底!”
劈手夺抢过来案卷,将年轻警察对中年妇女录好的审讯笔录材料纸三、五下就扯撕得粉碎,往废纸篓里一扔。解下背后腰间的手铐和佩枪朝桌面上一砸!
老警官这样大声一吵嚷,惊动所里其他干警纷拥过来看动静。却把中年妇女吓得又号啕大哭起来。
“呜,呜,天作孽呀!自作孽呀!早知这样,自己不该投胎,更不该结婚生养,苦了孩子呀,呜呜!如果不是为了孩子,我们早不想……呜呜呜!”
推敲键盘的双手,《秦城风月》的页面,网上游客的点评、长叹。
画外音:
“谁知:龌龊卑鄙的交易,却有着母爱,深沉、深切、深埋心中的悲哀!?
哪个父母不望子女过着,自尊自强的生活?!哪个少年不想过着,温饱快乐的生活?!”
“没有走近社会底层的人们,不可能想像:我们当前的社会,还有举目无亲、找不到生活来源而度日维艰的下岗部族,中年夫妇这样要命丢脸的无奈、悲惨和哀绝……”
“谢谢雪狼的这文,直如同记录历史的董狐之笔。”
“还有,身在浪漫满屋的别墅里,我的另一位网友‘梦诗’,才华横溢的美女作家,与前夫离婚即被曝身价上亿万的小富婆,她凄婉优美的笔触,一度日复一日,夜复一日,在层层触及自我耿耿于怀的往日恋情。”
“‘不是我不想走近你,我怕失去这淡淡的感觉,心情也会变得惆怅。我怕走出这虚幻的风景,一切会变得清晰而俗气……’隔着视屏,仿佛听见她的梨花带雨,娇喉婉转。她的情感和文字,不可谓不感人至深。但,我对她直言不讳地说,小我的情怀和悲伤,难以催人泪下。”
“因为,她的情感和文字,只为自己和曾经爱过、依然深爱的一个人,而发作:虚幻的风景,哪怕是你我都曾经同样痴迷过的虚幻的风景。”
“是以,高雅而模糊的只是,她自己,婆娑的泪眼。”
“当然,大我的情怀,离不开小我的修学升华。若将这种揪心、痛心的笔触,由己推人而移向社会,关国家盛衰,系生民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戒,则将是:涓涓之水,终究汇流成河,一条叫中国历史文化的长河。”
“让人感同而澎湃的泪水,情不自禁地伴随着她,睿智而深远的哲思,情感和文字的江河,流淌。”
“于是,我很快欣赏到了她的这种转变,拜识了她大气磅礴而震撼心灵的教育论文《鱼水缘》……”
三、鱼水情缘
外景:秦城街头,日。
从保时捷小车里鱼贯而出一男一女(字幕:2009年初春)。华贵“闲”熟的梦诗,接过临时司机雪狼送还的车钥匙,落落大方地挽着他的手臂,就像姐弟一样,流连忘返在古色古香的秦城——
琉瓦雕窗石径斜,宫迷巷曲古城华。玲桥碧水门前问,醉向茶家索酒花……
媚眼如丝、并没有醉的梦诗,在跟随雪狼轻快的脚步,拐弯抹角地深入,拆迁夷为平地但至今没有开工的三国古城地段,城春草木深的旧城底层——
夜,华灯初上的背景,正露出一条灰暗直至漆黑的长尾巴。
循着这条一时无法走到终点站的夜路,一条多年失修、坎坷不平的柏油马路,她在这座城市曾经火热的心脏里,随意但沉重地挪动双脚。
寒风,不时跑过来,叫嚣。在同伴张开外衣、长臂的怀抱中,小鸟依人的她,仍然感到、反复说着一个字:冷!
画外音(下同):
“……看上去,他和她,就像连理枝头一片在空中翻飞的叶子,找不到能扎根的地方。”
镜头迭叠:
先前播放过的有关画面。
“那些荒废多年的厂区,还有那些依傍而居的散户,依旧还钉在寒冷的身边,无声无息地浮动,剩余的一道又道微光……”
星级宾馆似的四大家大院,美酒飘香歌声飞。
“那些他呵护过的百合,还有那些高喊爱她的玫瑰,现在都躲在温暖的巢中,有滋有味地消沉,最后的一种又种暧昧……”
实在抬动不了脚步的她,苦于坐驾不在身边,只能只好将就着顺从他、把他当宝马骑。
“没有谁在意他和她的冷暖。就像,没有谁在意厂区和散户的冷暖……”
背驮出身热汗的他,终于看到了,姗姗来迟的公交车。
“又一阵寒风,狠狠地掴了梦诗一巴掌,她终于明白:所谓万紫千红,不过是她的过去,用幻想编织出来的假象。这个夜晚,她已经看到冬天并没走远的影子,伸回过来的削尖小脑袋的影子……”
上了座无虚席的公交车后,她接二连三地直打喷嚏。这时,并不邻近的座位上,一对龙凤胎小孩子都主动站起来,彬彬有礼地向她微笑。
小女孩像个大人似,玲牙俐齿地催道:“阿姨,您穿的衣服太少,感冒了,别站在车窗风口,快过来坐!”
“孩子的盈盈笑语,宛如,旷野远处遥遥传来的一声鸟鸣,给了梦诗些许的温暖……”
与雪狼道过晚安,回到下榻的华天宾馆,贵宾房内。浴罢兰泉,斜插素馨映罩钿,有如出水芙蓉的梦诗,在携带来的笔记本电脑上,推敲《鱼水缘》的诗句,鱼与水的对白。
“鱼对水说:你看不见我的眼泪,因为我在水中。”
“水对鱼说:我能感觉到你的眼泪,因为你在我心中。”
“我不是鱼,你也不是水。你能看见我寂寞的眼泪吗?”
“可是,我可用心去感受……”
独坐书房,收看到电脑视屏上,雪狼传送过来的梦诗诗句,欣赏、沉吟良久,江城醉客继续在写作,推敲、修改红袖添香网站上架作品《卧底藏骄》的章节。
“……最底层人们的生活,堪引人注目,尤其是当地政要刮目。”
“黑暗底色之中,让我忧伤让我喜的是:终究,还有一束亮光。表象离经叛道,但实质富有爱心,正义感的少年,带给这个国度和社会的希望之光,由暗变亮,从淡变浓的光明。”
“在黑暗中探索,是为了从黑暗中,看到光明,看到如日落长河后,日出大海又中天的最终壮观,看到人间天堂,小天使们,我们的子子孙孙们,他们的最后笑容。暂且聚焦:这一束亮光,这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只缘有了,亮光与亮丽。即使,黑暗,也觉,并不可怕,更不必再悲叹。”
镜头转换到:
内景:冰雪盈城的初夜,丽都内,网吧。
“接受苏醒上门坚邀,一直扭扭捏捏,如大姑娘上花轿的欢天,头回品尝,不一样的贵人子弟,挥金如土的生活。
面对从所未见的洋玩意儿,目瞪口呆。尽管馋涎欲滴,还是像做贼一样,把分给自己的那份,用事先准备的塑料袋藏了一大半。借故跑回家后,又兴致勃勃赶过来……”
“有时,我常想:苦难的生涯。往有,人性最真实,最温馨,最美好的一面,相伴。就像,血脉相连,血浓于水,血泪浇灌的亲情!也许,纵有奢靡的生活,却换不来的,无价的情义!”
铃声又骤响,在响个不停,苏西坡干脆卸下了手机电池。笑着摇头,长叹:“你小子那点小聪明,骗花岗岩脑壳你的妈,还行。”
苏醒连忙笑嘻嘻地点头,满口恭维道:“知道,你是师父,你是我无所不能的老子。知子莫若父,我那几斤几两,岂敢与你较量、较劲?我认栽,不敢,行了吧,师父、老爸?”
见儿子眉开眼笑、一副服服帖帖的样子,跟着乐开了怀的苏西坡,多少找到了做父亲大人的荣誉感和自豪感。
“没花了,才记得、认得我是你老子。翅膀还没长硬,却长有了花花肠子。泡妞吹牛一套一套的,让你老子都甘拜下风,要拜你为师了。”
说这话自觉好笑的苏西坡,赶紧作探手囊中取物状。倒是忘不了抓紧这说教的最佳良机,苦口婆心地对苏醒劝道。
“唉,若稍用点心,用在读书正路上,用得着你老子,找学校,托关系,出冤枉钱,还要做小的求爷爷,拜奶奶,丢人现眼吗?!”
“狗娘养的,现在稍微好点的小学、中学,校长比市长都牛、难见,门槛比大学都高、难进!老爸,我知道,你又想说这句吧?”
“有点小聪明,尽走了歪门邪道,还‘挟天子,以令诸侯’呢,用得着吗?哪回,你小子伸手、开口,你老子含糊、打过折扣?”
镜头定格:
苏西坡父子各得其所、皆大欢喜而亲热相拥的画面。
“少有的这样近距离,和儿子并肩坐一块,说上三句。
面对面,看着长大了、生龙活虎的儿子,陌生疏远了、时常话不投机的儿子,乖巧亲近了、突又千依百顺的儿子,我的老同学此刻倍感荣耀,想到‘老婆是别人的好,孩子还是自己的好’之外,隐有歉疚与不安……”
镜头转换、锁定:
“梦诗”即码即传的《鱼水缘》的诗句,鱼与水的另一段对白。
“鱼对水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因为离开你,我无法生存。”
“水对鱼说:我知道,可是如果你的心不在呢?”
“我不是鱼,你也不是水。我不离开你是因为我爱你。”
“可是,你的心里有我吗?请你说真话告诉我……”
镜头迭叠:
推敲键盘的双手,静默沉思的眼眸。
“……有时,我突发感触。
眼前,总浮现,宋叔的怒发冲冠;耳边,总响起,似有的掀桌子,丢板凳,砸杯碗的连贯声响。夹杂着,宋叔积压心中,久久没有喷薄而出的厉啸怒吼……”
一个苍老但苍劲的声音,在冰雪盈城的背景,夜色苍茫中,厉啸怒吼。
“你们这些干部,这些现在的公务员,名义上的‘人民公仆’,彼此对照看着,你们整天干了些啥!?又在干吗!?再转回头看着,与你们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底层人们,过着的如此悲惨的生活,如此煎熬的日子。同志们呀,扪心自问:你们,真的为其尽了心力!?”
夜色越来越苍茫,这个声音越来越愤怒。
“只会投机取巧,傍着富绅,美酒加咖啡,再喷泡沫,罗列所谓政绩,名目繁多的招商项目:厂矿拍卖,下岗分流;耕地征用,另起炉灶;桥路转让,设卡收费;旧城改造,房价暴涨;新区开发,财税虚增……你们说,但请摸着你们的良心说!你们带来的社会福利在哪里!?”
落雪后的红梅,猝不及防地开绽放。点点滴滴,飘红着洁白的雪。
成为冰雪盈城的初夜最后一个镜头。
然而那个苍老但苍劲的声音,依然振聋发聩,澎湃、震撼在每一个中国人的心头!
“从早到晚,端起,一直吃香喝辣的饭碗,端起,公费坐吃山空的酒杯,你们谁敢拍胸,问心无愧吗!?”
“作为一个老党员,退休老干部,与你们站坐在一起,哪怕只有个照面的工夫,我都觉得脸红耳躁!”
推出字幕:龙勇担任市委书记后,开始重视政府与网络、社会的互动,着力城市定位、规划、改造,突出文明卫生城市、清洁新农村和廉洁高效政务的建设,优化校园、医院、社区、投资周边环境和公务员队伍结构,提出并弘扬“崇文尚义,通达超越”的秦城精神,推进文化、科技和富民强市,提升全社会的整体素质,共同构建和谐秦城、绿色秦城、美丽秦城。让秦城这座古城正迎来新的春天,焕发新的生机,创造新的辉煌!
尾曲《从头再来》的歌声起:
“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勤勤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入风雨。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挚爱的亲人。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