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黑了。
仿佛一下子从白天切换到了晚上,乔熠凝急促的往前面走,根本没有注意到天空从铅蓝色,变成了暗灰色,再慢慢变黑。
当天边一轮弯弯的月牙从天际线升起的时候,乔熠凝心里终于开始不安起来。
她忍着小腿和身体的不适,凭着记忆从自己刚刚进来的一条小路,一直往前面走。
她从一数到一百,从一百再数到一,不知道数了多少遍,司珏还是没有出现。
她咬着唇角,用颤抖的手紧紧抓着衣袖。一步一步像是踩地雷一般往前走。
后悔,无助,所有负面的情绪充斥着她的脑海。
这样的感觉,其实跟三年前在法国巴黎,司珏的母亲逼她离开司珏的时候,是一样的感受。
她一辈子都记得,那个时候他母亲对她说的话,“你配不上我儿子,你跟他在一起,只会耽误他,耽误他的前程也耽误你自己。”
她也记得,暨尚宇指着她说,她这样做跟把司珏的心狠狠踩碎也没什么区别。
而就在暨尚宇找完她的当天,她出门的时候被司珏妈妈安排的车子撞进了医院里。
为什么会知道,那辆车是司珏妈妈安排的,因为那个车上的司机,在司珏妈妈找她的那天,她看到过。
因为那一撞,她记起了七岁以前的事情。
那段时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她自己都忘记了。
如果不是想到自己远在洛城的mèi mèi还在等她,估计她真的会熬不下去吧。
那么难熬的日子都熬过来了,这一点黑暗怕什么?
乔熠凝没有哭,只是抬鼻子有些泛酸,她吸了吸鼻子继续往前走。
她抬头,在看到前方有车灯照射过来的时候,突然一瞬间觉得,好像自己整个世界都被照亮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突然有人过来将她拉到安全地带。
其实在她最绝望的那几个月里,她也很想很想他,很想把一切的事情都告诉他。
可是她不能。
虽然对司珏母亲满肚子的怨恨,但也不可否认,司珏母亲说的话是对的。
她知道,如果那个时候把所有一切事情告诉司珏,他们两根本就不可能有未来。
那么现在呢?
现在他们真的还有可能吗?
乔熠凝突然很想任性一下。
她觉得自己长这么大,活了20多年,好像从来都没有什么事情放纵过自己。
她好像做每一件事情,都会斟酌思索一圈利弊之后,才会做决定。
但现在,她真的不想再活得这么累了。
就像司珏说的,不管过去,只是活在当下,只是紧紧抓住未来,不可以吗?
“小凝。”
“乔熠凝,你在哪里?”
车子在不远处的马路上停了下来,借着暗淡的月光,还有他那顶级的跑车车灯,她看到他从车上下来。
他身材挺拔,双腿修长,像是从天而降一般。
他转过身子面对着这一大片的荒地,很用力的呼喊。
呼喊她的名字。
像无数次,她梦里梦到的场景一样。
“我在这里,司珏,我在这里。”乔熠凝哑着嗓音回答道。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片黑暗,她的声音太司珏没有听到,所以她只看得到司珏在四处找她。
乔熠凝无奈,只好抬起脚,拼命朝司珏跑。
“司珏”只是短短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乔熠凝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前跑。
以前好像从来都是,她走一步,司珏就会朝她迈九十九步。
今天应该是第一次,他站在光亮的地方等着她。
等着她靠近。
可就在她从荒草小路快要走到那条水泥马路上时,一个不小心,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
她疼得低呼一声。
司珏听到声音,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小凝。”他终于看到了她。
虽然摔的很疼,但乔熠凝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天空是一片黑暗,周围很安静,除了四周传来一些青蛙的鸣叫声或者是虫鸣声之外,没有别的声音了。
“小凝,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司珏走过来,将她从草地上扶了起来。
乔熠凝张了张嘴,想说我没事,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闻到他身上传来熟悉的清香味道时,在感触到他的体温时,她再也忍不住扑倒他怀里,大哭了起来。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只是觉得很悲伤,很绝望,需要释放。
下午mèi mèi的事情,还有想起的以前的回忆,都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其实一直自认为自己还算是个坚强的人,一直觉得,不管是遇到多大的问题,自己咬咬牙也能够扛过去。
可是最后却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好像,哪怕是再强大的女孩子,也很容易被一些小事所击垮。
比如说,这无穷无尽的黑暗,陌生的环境,和那些不知名的蚊虫。
她最终还是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自己对司珏的抵抗力。
离开一个人会死吗?
dá àn当然不会。
但是,离开一个人,很有可能无法好好活着。
“有没有受伤?别哭,我抱你去车上。”
乔熠凝这么一哭,司珏整个人都慌了。
他真的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脆弱的乔熠凝。
他搂着她,动作很轻。仿佛她就是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一碰就会碎。
他不知道她哭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身体疼,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所以他连拥抱她都不敢用力。
其实本来司珏是满腔怒火的。
本来是想吼她,想质问她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为什么手机不充好电就出来,为什么离开不跟他说一声。
可是看到这样的她时,他心里所有的怒气都转变成了心疼。
乔熠凝还是哭,身体靠在司珏的怀里,一动也不动。
“小凝?”他将头埋在她的发间,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发丝低低的又唤了一声。
看到她这个样子,他的眼眶也不受控制的发红发热,鼻子也不禁开始泛酸。
“我一点都不好,离开你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我以为我可以过得很好,我一直都想让自己过得很好,但我发现真的好难。”
“怎么办,司珏我们该怎么办?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要怎么办?”乔熠凝哭得很伤心,眼泪一颗一颗砸在他白色的衬衫上。
这一刻,她完全卸下了她的盔甲。
干干净净,完完整整的将自己显露了出来。司珏再一次发现,这么多年来,他真的,一点都不曾了解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