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假终于还是结束了,小男孩在假期最后的那段时间里确实比较的狼狈,但小男孩还是如期完成了暑期作业;自己的“驾照”也在妈妈的帮助下找到了。虽然对睡懒觉的日子有些不舍,但想一想自己马上就要见到好久不见的老师和同学,小男孩还是非常愉快的。回到学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课桌打扫干净,然后把自己的课本、作业本以及文具盒之类的放在它们原本的位置上。
第一节语文课下课时,小男孩将自己的语文假期作业交了上去。下一节是数学课,小男孩也提前将自己的数学假期作业放在课桌上以备老师检查。
上课铃打过之后,同学们都在教室里安静地等着;不一会儿随着一阵脚步声,一个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了讲台之上;当小男孩面带微笑地看向这个对于自己太过陌生男性身影的脸时,小男孩全身僵在了那里;顿时周围同学们的耳语声全部消失了,只是听到自己脑袋里嗡嗡直响,小男孩强迫自己回了回神,刚才有些发凉发麻的身体,随着小男孩回过神之后心跳的加速,感觉越发的热了起来;特别是小男孩的脸,这种感觉只有不知多久才有一次的体育课上,参加老师组织的接力赛跑时才会有。
一段小男孩从来都不去触碰的、远得似乎从来不曾发生过的、但又刻骨铭心的记忆如晴天霹雳般地闪现在了小男孩的眼前。
四年前的一天,一个男老师站在讲台上对着一群一年级的小学生说。
“今天,由我来给你们上数学课。”
“你们数学老师要生孩子。”
小男孩也坐在这群小学生中间,话里所说的这个数学老师,很明显是一个女性;小男孩唯一记得的就是,这个女老师上课时总喜欢坐在小男孩的课桌上,小男孩为什么会记得如此小的细节呢?这就需要从小男孩刚上一年级时,妈妈给小男孩买的第一个文具盒说起了。对于这个文具盒小男孩十分喜欢,不仅外观漂亮,而且盖子背面还印有被称作“乘法口诀”的深奥数字;这个文具盒又一次充分说明了自己又长大了。小男孩十分爱惜这个文具盒,但令小男孩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自己如此心爱的文具盒在被带到学校的第一天,就不再完美了,从一件“圣物”变回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文具盒。
事情是这样的。在一堂数学课上,小男孩正在认真地听讲,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地按部就班;这个女老师和往常一样,身体在不断地向小男孩的课桌靠近,对此,小男孩也早已见怪不怪;小男孩也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只是这个时候的小男孩忘记了自己课桌上发生的“重大变化”,可能是当时小男孩听课太认真了,而没有察觉到那越来越近的“厄运”,直到“磕啪”一声才让小男孩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眼看着自己心爱的文具盒被重重压在下面,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小男孩的内心可以说是崩溃的。
终于下课铃响了,老师从自己的课桌上离开了。小男孩立刻将文具盒拿到自己跟前,发现盖子的一侧深深凹了进去;小男孩急忙打开盖子用手指往上推,令人高兴的是竟然恢复了,小男孩心里一喜,但当小男孩重新合上盖子时,刚才凹进去的地方又凹进去了。小男孩来来回回摆弄了不知多少次,最终小男孩放弃了;小男孩也想过,在听到那“磕啪”一声的时候,自己应该鼓起勇气,直接告诉老师“您坐在我文具盒上了”;但小男孩又想,老师坐上去的时候,自己难道就不知道吗?何况小男孩相信全班都听到了那“磕啪”一声,老师自己就没听到吗?而且坐在如此突兀的文具盒上,还一坐就是半节课,老师的臀部就没有不适的感觉吗?经过这些思辩之后,小男孩最终做出了一个坚难的决定—将自己的文具盒放在课桌另一侧。经地类似事件的不断训练,小男孩似乎渐渐拥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后来小男孩才渐渐地了解到自己的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让自己错过了太多美好的事情。
对于女老师无故将自己的文具盒“坐坏”这件事,小男孩久久不能释怀;不过后来,小男孩想明白了,因为小男孩突然意识到当时坐在自己心爱的文具盒上的女老师同时也是一个孕妇。
“所以以后我给你们上数学课。”
教室里一片寂静,小男孩虽然心里有些紧张,但小男孩对这个男数学老师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因为小男孩几乎对所有人的第一印象都是不错的。
“今天咱们不上课。”
可能是出于一些本能上的反应,小男孩似乎感觉到要有什么事情发生,而且是不好的事情。
“咱们背乘法口诀。”
这个时候,班上开始出现耳语声。
“什么口诀?”
“惩···罚···口诀?”
“是乘法口诀。”
这时班上有的同学开始快速地翻课本。
“在这里······”,一个同学指着自己手里的文具盒对另外一个同学说。
小男孩早已经在看自己的文具盒了,只是在小男孩的印象中那个坐坏自己文具盒的女数学老师还从来没有提到过背乘法口诀;而小男孩对乘法口诀的了解也只是停留在妈妈第一次将那个文具盒拿到自己跟前时那样。
“这是什么啊?”
“点点,这是乘法口诀。”
“干什么用的啊?”
“算数用的,不过点点要先背下来哦。”
从那以后,小男孩尝试过去背,也问过妈妈怎么背。但是由于小男孩感觉太难了,而且妈妈从那以后也没有再提这件事情,所以小男孩就把这件事丢在了一边,因为小男孩认为等老师教的时候再学也不迟。
“从第一个开始!”
这个男老师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第一排最角上的那个同学。由于小男孩坐在第一排靠右边的位置,所以小男孩并不是第一个。对于不会背的,男老师都让坐下了,但突然从这个男老师口中发出了一句冷冷的声音。
“站到讲台上。”
这个从站起来之后,只是一直站着的男同学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男老师,然后就表情呆滞地走到了教室的前面。
“站到讲台上!没听见是不是?”
小孩低着头站了上去,不一会儿,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小孩出现在了讲台上,而且都是男孩;对于都是男孩这上事实,小男孩早已经发现;小男孩只是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先停一下。”
男老师走到讲台上,随意地好像摆弄什么东西似的,将四个男孩分成了两排,而且是面对面。
“打对面的脸。”
小男孩愣在了那里,只感觉到自己全身发麻、后背发凉、耳朵里嗡嗡直响。小男孩只是记得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站在了那格外显眼的台子上,小男孩只是浑身发抖,眼眶里浸满泪水地看着对面站着的、惊慌失措的一双眼睛。
伴着一声没有说完的“没听见是吧”,小男孩感觉自己的脸麻烘烘的,只是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仿佛到了嗓子眼儿,小男孩本想还击,但可能就是因为刚才的那一下,小男孩感觉自己清醒了很多,因为小男孩想到了妈妈,也只有妈妈,因为如果不是妈妈还能有谁呢?
小男孩跑出了教室。从那以后,小男孩再也没有回到过那个教室,也再没有回到过那个教室所在的学校。
小男孩转学了。
时间真的就像灵丹妙药一般,一切仿佛都和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发生过就是发生过,只是记忆的伤疤看不见而已。
世间又有多少看不见的伤疤,又有多少看得见的伤疤我们看不见或者看而不见。
小男孩回过神来,毕竟那么长时间过去了,也许正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曾经的男老师已经不记得那天的事情了。果然,经过两天的观察,小男孩发现这个新老师对自己的存在没什么异常。慢慢地,上数学课时,小男孩的精神状态恢复到了和以前一样;虽然小男孩暗自庆幸一切都和自己预想的一样,但上数课时,小男孩还是从来不去看这个男老师的脸,也就更不用说眼睛了。奇怪的是小男孩心中预感要发生的事情最终没有发生,一次也没有,而且连发生的迹象都没有。小男孩只是认真的听,认真的看黑板,而且始终避免一切与这个新老师的直接接触。
不过最终小男孩不得不面对的还是到来了,因为一年一度的小学生竞赛又开始了。作为参赛的一员,小男孩不得不和这个新老师直接接触,而且是近距离接触。因为每次竞赛考试前的一段时间,参赛同学都会在上课期间去老师的办公室里做各种训练题。要在以前,小男孩是十分享受的这段时光的,原因是自己可以不用去背那些烦人的语文课文;也不用去将什么自然段分成段,然后还要加上自己感觉莫须有的段意,最后还要来一个在自己看来完全是无中生有的中心思想。让一个还正在换牙的毛孩子去体会国破家亡、仕途不顺、离愁别绪等等这些人类情感,实在是有些抬举这些毛孩子;小学语文课本里,不是几百、上千年前发生的事,就是近代国宝级大文豪的真情流露;关键是这些毛孩子对身边的事与物都还没认全呢,这样做虽然可以让祖国的未来眼界大开,但这样做的结果往往适得其反,不仅有点对牛弹琴的意思,而且还会导致这些“牛”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知天高地厚地暗自对文人作家心生不屑。
上小学的时候还好,因为“静夜思李白床前明月光······”已经是滚瓜烂熟,“《静夜思》的作者是‘空格’”这样的填空题都不在话下,因为已经不知或读或背了多少遍。但是到了初中和高中,小男孩发现这些填空题开始不按套路出了,因为小男孩从来都不曾读过“书名号”里那几个字所指代的文字,而后来小男孩之所以会这些题,不是因为这些题已经出了不知多少遍了,就是因为小男孩像背乘法口诀一样的背过;只不过不像乘法口诀那样的有始有终而已,背过之后,口诀里的那些字终究还只是那些字,而那些字最终也因为只有那些字而过于单薄,以至于很快被遗忘。多年之后,小男孩也曾试着站在那些口诀里的人的角度去体会,如果自己就是口诀里的那个人,自己想要后世记住的到底是那“两个名词”呢?还是那两个名词所指代的那些自己由感而发、密密麻麻的文字呢?若是前者,将这“两个名词”刻在石头上岂不更一劳永逸,写在纸上真是太傻了,除非是为了后者。
不过,古往今来,弄巧成拙也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虽然以前坐在办公室里,小男孩会觉得幸福无比,但此时那个曾经的男老师就坐在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小男孩只是感觉全身不自在,因为那不知该怎么面对的事情随时都会发生;终于,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有不会的题吗?”
“嗯······还···没有。”
“虽然后面有解答,但如果有似懂非懂的,可以说出来。”
“哦。”
从那以后,小男孩对这个新老师不自在的感觉渐渐不那么强烈了。
只是从麦假开学之后,小男孩偶尔会从梦中惊醒,有时醒来之后还会不知道因为什么而哭好长时间;小男孩只记得当时自己是因为害怕才哭的,至于害怕的是什么,小男孩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每当小男孩回忆起自己儿时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场景进入自己的脑海—自己的周围一片黑暗,但却可以看到一个放在桌子上的苹果,小男孩想去拿,但又有些害怕,当自己不知道何时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去切的时候,刚切开一点,就感觉不知道是自己在变小,还是苹果在变大,小男孩只想停下来,但却停不下来。小男孩认为这是一个梦,也许就是小时候让自己惊醒的其中一个梦;而至于那些让小男孩惊醒后哇哇大哭的梦,小男孩一个也不记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