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姬灵惜睡得并不安稳,不断陷入漫长的梦魇之中。在梦中她经历了十分害怕的事情,可是清醒过来又什么都不记得了,短暂的头脑空白间又陷入了意识模糊的状态,经历下一场坏的梦境,如此循环不断,人若不能完全清醒,无数梦境始终没有终结。
这次在梦中,姬灵惜陷入了黑暗的迷宫中,无数的幽灵游走在她身边,姬灵惜受惊吓想喊叫,却一直喊不出来,紧张、害怕的情绪压抑着她,她深陷无尽黑暗中,逃脱不出,无法求救,更无法睁开眼睛结束这一切。
“姬灵惜···醒过来,是我。”在无尽黑暗中,耳边逐渐传来君东篱呼唤她的声音,一声一声不间断,不停在喊着她的名字,姬灵惜身上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息,替她驱赶掉黑暗中的冰冷,她身上渐渐温暖起来,身体也轻松起来,她用尽力气睁开眼睛,定要从无尽的黑暗中挣脱出来。
“姬灵惜,姬灵惜···”男子声音里带着喜悦,她的眼睑终于睁开了。
姬灵惜神志清晰起来,身体却动弹不得,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导致她身体不能动弹,她觉得压抑和呼吸困难,她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眼睛似乎很难完全睁开,闭上眼睛又要昏睡过去。
“姬灵惜,姬灵惜,不要睡了。”模糊的身影一直在姬灵惜脸前呼唤着她的名字,她听到他的声音,又用力睁开眼睛,呆呆望着眼前始终模糊的人影。不知道过了多久,姬灵惜的视野才逐渐清晰起来,一瞬间她死里逃生,魂魄再次归体,她又再次活过来了。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已经能动了,眼睛慢慢地开始聚焦,能看清楚眼前的人影了。
“姬灵惜····”男子焦急地重复唤着这个名字,姬灵惜目不转睛一直盯着他看,她还是无法认清楚他,她抬起手来,抓住他的衣服,把他往前拉近了几分,盯着他脸看,只见他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好张英俊的脸,面部轮廓几乎完美的无可挑剔。
他亦双目温柔地看着她,不眨眼睛道:“姬灵惜,你看清楚了?是我。”刹那间电光火石,姬灵惜瞳孔里的人影正是君东篱,她松开了抓他衣服的手,顺势把他往后一推,大口呼吸了几口空气,脑子才镇定下来。
君东篱拭去姬灵惜脸上的大颗汗珠,姬灵惜看着他的宽厚的手掌,有些木然,喃喃吐出两个字来:“我热。”
君东篱伸手想解开姬灵惜的衣服,姬灵惜忙抓住他的手,阻止他手上的动作,说道:“你别!”君东篱噗嗤一笑,笑道:“你里面衣服都湿了,我给你擦擦。”
姬灵惜灵魂游离不定,意识一会清晰一会模糊,木讷道:“我,我不用你擦。”
君东篱停住了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再说话,他在等她真正清醒过来。姬灵惜眼神呆滞,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盯着他看,呓语道:“真好看。”
君东篱笑道:“我给你把下脉。”说完,他拿起了她的手,手指轻轻压在她的手腕上,她意识逐渐清晰,感官更加敏锐了,他指尖的温度暖洋洋。
“我想喝水。”灵魂一丝一丝游离回体内,姬灵惜的意识也愈发清醒,她实在是渴极了。君东篱将水囊送到她嘴边,姬灵惜猛喝了几口水,呛了一口水,咳了几口气,体内的热息也凉了一些。
“慢点喝。”喝完水,她盯着他看,问道:“真的是你?你几时来的?”
“我到了一天了,你正睡着,我没有叫醒你。”男子笑容温和。
“我们到哪里了?”
君东篱扶着姬灵惜坐起来,手指解开她的衣服,说道:“我们到桃山了,现在正在山脚下休息。”
女子眼里含着感动,埋下头低声道:“我以为清河城出了事,你不会来了。”
君东篱继续手上的动作,一本正经,正色起来:“姬灵惜,我收到你的信,安顿好朝中的事,马上就奔过来了,因为战事,我在两国边境耽搁了两日,进入大漠后,天公不作美,又降了大雪,耽搁了脚程。不过也亏了这场雪,我才能很快发现你们的踪迹,追上了你们。姬灵惜,我们差点就错过了,是我来晚了。”男子歉疚起来。
姬灵惜摸了摸身上已换下来汗透的衣服,道:“是这雪该死,我怪你作甚?”
“大漠里三十年来第一次降大雪,偏偏让我们给赶上了。”君东篱给女子换上干净衣服。
“真的?我都不知道躺了多久了,想下去走动下。”女子撒娇,眼波流转,声音可怜。
“好,先把药喝了。”说完,男子从炉子上端下药壶,倒了一碗药,药刚好是温的。
“喝药?什么药?”姬灵惜本能问道,经过了龙渊闹的一出滑胎药事件,她变得敏感谨慎起来。
“是安胎药,保护你和你腹中的孩子。”君东篱轻轻抚摸着姬灵惜隆起来的腹部,十分温柔。
姬灵惜头靠在他肩上,眼眶里不自觉地噙满了泪,她手在脸上快速摸了几把,把眼泪擦掉了。
君东篱低下头,看着她的脸,她脸上泪痕斑驳,心疼道:“姬灵惜,你见了我怎么反倒哭了?”
姬灵惜脸上忧伤,幽幽道:“君东篱,太子妃对我下了蛊,是子母蛊,我们的孩子还没出生,就一直受着蛊毒侵害。”
君东篱身躯一震,这一瞬间他被震惊到了,但是,他马上又恢复了平静,很好地将这种震惊掩饰了过去,身体抱紧姬灵惜了,目露狠光,咬牙道:“姬灵惜,你放心,有我在。”
姬灵惜还想再问下去,君东篱捧住她的脸,轻轻吻了她,说道:“乖,不问了,先把药喝了。”姬灵惜这才作罢,接过药碗,一鼓作气灌了下去。
“苦。”姬灵惜皱着眉头,强忍着药腥味将这股苦味逼下去。
“难为你了,这药你还得一直喝。”
姬灵惜点了点头,看着腹中的孩子,坚定道:“为了这个小生命,药再苦我也认了,我一定要把孩子平安生下来。”
“走,我们出去透透气。”说着,君东篱手拉开车厢门,一股清新的空气灌入来,吹得姬灵惜神清气爽。君东篱先跳下了车,将姬灵惜从车上抱下来,姬灵惜勾住他的脖子,近距离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他脸上的伤痕已经淡化得几乎看不见了。君东篱将姬灵惜轻轻放在雪地上,再替她裹上狐裘,手牢牢牵着她的手,不敢有一丝松懈。
不远处,袭香与风广陵正坐在一块石头上说话,言笑晏晏,谈笑风声。姬灵惜正想走过去,君东篱却拉住了她,低声说道:“姬灵惜,我们单独呆会。”
“好。”姬灵惜反应过来,笑了笑。
一阵微风过,风中夹着淡淡的桃花香,姬灵惜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追随这香味走去,两人走啊走,姬灵惜突然怔住了,被眼前这片树林震惊了,定睛一看,前面是一片桃林,每棵树的树枝摆着各式的造型,美得奔放而狂傲。
今年春寒,漫山遍野的桃林只是零星地开了几朵花,姬灵惜手指触摸着枝干,一种沧桑在流淌,树叶上挂满了水珠,闪闪发光,轻轻一碰就像珍珠一样撒下来。姬灵惜迫不及待地闯了进去,脚踩在零星铺着桃花瓣的小径上,闭上双眼,呼吸着桃花淡幽香,倾听着花朵被风拂过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机盎然,所有的生命在成长。“你快看,这儿像是一个世外桃源,太美了!”
桃花树下,女子冲他眉眼带笑,含笑迷人,近在咫尺,君东篱看得有些呆了,在这春风里,这桃花不醉人,美人才醉人,他为她倾倒了。
“没有你美。”君东篱将姬灵惜搂在怀里,又叮嘱了一句:“把衣服裹紧了,别冻着了,不着急,我们慢慢看。”
姬灵惜一时兴起,忍不住班门弄斧,卖弄起诗才来,随口吟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应得就是这个景了。”这一片春光短暂,美景将逝,暂时酣醉其中又何妨。
“景再好,终是没人好看。”君东篱带着醋意和不平,身边的人沉迷这一片桃景,反而忽略了他的存在,她都没好好看看他。姬灵惜闻言收回视线,盯着君东篱的眼睛看,几乎要被他瞳孔里的黑色漩涡给卷了进去,一瞬间她浑身彷如触电般,飞快地避开了君东篱的视线。
他捧住她的脸,慢慢地靠过来,深深地吻了进来,她沉醉在他爱的温柔中。
“姬灵惜,你要一直在我身边,能让我这样安静地看着你。”吻毕,他松开了他的手,把她的脸从他的手指里释放出来。
女子没有回答,笑道:“腹中不安静了,孩子在踢我了,也不知道是女孩还是男孩。”
君东篱摸着姬灵惜的小腹,轻叹了一口气,脸上心疼难忍,语气却清冷起来:“姬灵惜,这个孩子你一定要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