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生长周期较长, 草本植物则更为积极迅速地大面积占领了恢复肥沃的土壤。初入十月,野菊、贡山蓟、鬼针草等开出朵朵小花, 谈不上娇艳多姿,但也自有风情, 令人赏心悦目。
植被多了, 昆虫就变多, 继而鸟兽也变多, 宝荟山可见地变得更有活力。走在山路中撒出神识,细细感受,滑翔的甲虫、吐丝的蜘蛛、探头的老鼠、找食的小鸟,为此地的生机网络添上一些线条。
纪扬工作的重心已经转移到增加动物种类及改善它们的生存环境上来,梳理水源、盐分摄取地, 开始帮助因生态破坏种群分散的原有物种融合繁殖, 逐步从别处解救、迁移一些物种到宝荟山。
但纪扬今天没给自己安排工作, 毕岭烨刚来,他空出了一整天,洛飞游送树苗上山属于意外。因此, 回程路上他们本不用这么慢, 纪扬又是看野花又是探昆虫的,只是突然想就这么慢慢走一走。他没有特意提出来,毕岭烨也什么都没说, 仿佛有默契般,就这么陪着他像两个普通人那样在山间漫步,英俊的侧脸上不见半点不耐烦, 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一次他们这么走是在晚上,从银沟山看完许愿树上的红布条回纪扬的山舍,现在景色变了,路还是同一条。那时毕岭烨法力不济飞不了,但坚持自己走不让纪扬带,他们硬是走到天色将明。现在毕岭烨是破元境大能,少有人能望其项背,他们依然缓步同行。
纪扬想起他和毕岭烨一起写的那根红布条,不觉莞尔,打破并不让人难受的沉默,道:“今天吃饺子吧?”
毕岭烨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起这一出,但自然不会反对,看着他点了下头。
见毕岭烨这副话少的样子,纪扬心想果然是发生了什么。破心魔跨境界确实可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情,但纪扬觉得这不是毕岭烨如今寡言冷峻的主因,也许是因为能力变大了,责任就压下来了。照样,毕岭烨不想说,他就先不问。
纪扬猜不到毕岭烨在面对其他人时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毕岭烨在他面前已经连续破功,很难端起来,他以为毕岭烨只是暂时性不高兴,只希望对方在他这里能感到放松。
可惜以前没想到在毕岭烨说“毕山火是什么鬼”之类的话时举起葫芦,早上收的音也太少,饺子的味道会有点单调啊。
路程剩下一小半,毕岭烨忽然道:“猫在前面。”
“嗯?”纪扬把放在毕岭烨身上的注意力收回来,凝神一探,三只猫的气息出现在山坡另一面。
这没什么奇怪,陆一、陆二、陆三才一两个月大的时候都不会乖乖待着卖萌,现在加倍折腾。它们已开灵智,放动物中算能打的,身上还有大妖的印记,在宝荟山可以横着走,也不会搞原则外的破坏,从陆得贵到纪扬都不怎么拘束它们,山舍禁制任它们出入。
它们肯定又出来玩了,不过那边同时有另一个小动物在,毕岭烨又特意说了,说不定是他想看猫,纪扬便笑道:“我们过去看看。”
纪扬当先提速,毕岭烨落后半步,绷紧的神经松了松。再让纪扬那么时不时地看他,不懂事那个毕岭烨又要逃出来了。
三猫和一只林麝在一起。小鹿棕色皮毛下的身体有些瘦,胸前两条白纹被半垂的脑袋遮掉一半,短得本就很难分辨的尾巴紧贴着屁股,四条小细腿儿打着颤。如果可以,它的两只大耳朵多半也垂下来了。
林麝生性胆小,成年体个头也不大,眼前这只看样子才断奶两三个月,还不到独立生活的时候,在三只猫中间浑似被高壮恶霸围堵的小可怜,往哪儿躲都躲不掉。大猫们看见纪扬凑上去蹭腿,它才能喘息,但也吓得不敢跑。
三只猫蹭完纪扬,绕过毕岭烨,又回到小鹿身边,用尾巴绕,用舌头舔,比起安慰,看起来更像威胁。
“它怎么受伤了?”纪扬蹲下看了看小林麝的伤,伤口不大,不需要特别治疗。
“喵嗷!”陆一首先回应,尾巴在身后摇摆。
纪扬听不懂,里面的得意倒是没漏掉。
白天不是林麝的活跃时间,除了孤峰,宝荟山原有的林地都东一片西一片地零碎分布着,最近的树林离他们眼下所在的位置也有一段距离,小林麝不可能自己跑这儿来,应该是陆一它们见它受伤,可能也觉得好玩,才把它叼来的。大概那片树林发生了什么事,又被三只猫解决掉了。
纪扬扭着脖子仰头看毕岭烨,假意想偷懒:“有陆一、陆二、陆三在,我想我可以不去查看了。”
“嗯。”毕岭烨低头看蹲着的人,认真的眼神笼在阴影里,想起早上的事,他又补充,“我看过了,你不用去。”
被毕方神君远程扫视过的林子边缘,四个人互相搀扶着逃也似的跑出林子。
重量泰半压在旁边人身上的胖子小心摸了摸脸上的血痕,唉哟着责问:“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刘子你不是说枪法好吗,怎么一个都没打到?”
被叫做刘子的人腿还在哆嗦,后怕地答:“陈总,我也不知道哇,从没听过这山上有什么厉害东西。”
陈总要到山上开厂子,他想跟着吃肉,仗着以前在这一片混过,拿着猎qiang来陪陈总玩玩儿,结果猎物一只没打到,自己差点成了猎物。他们四个无一不惨,脸破了,衣服烂了,胆子漏了,攻击他们的动物速度却快得邪门,连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再不敢来了,呜。
这几个人不敢多停,歇歇就走,快到他们这次来看的厂址了,斜刺里突然冒出个人来拦在前面,心有余悸之下一个个惊叫出声。
看清楚面前的人,丢了大脸的陈总气不打一处来:“哪里来的道士?会不会走路?!”
严循一通身高人风范,半句废话没有,直言道:“这位姓陈的先生,我观你面相和此地风水相冲,若要在此行土木制造之事,恐有灾祸降身。”
“神神叨叨,滚吧,我的钱包你掏不出钱来。”胖子陈总不信这些,说得再玄,做得再像,不外前期调查、后期表演加巧合的骗术而已。这假道士都骗到这里来了,工作精神可嘉,搭理他就真傻了。
他多一句话不带给地往前走,发现后面的人没动,一道眼风从肥肉里甩出来,喊:“还不跟上?快去多拿点矿泉水给我冲伤口。”
刘子落在最后,走过去了又转头看道士一眼。
有些东西他是宁可信其有的,原本想蹭上陈总发点财,现在他却犹豫了。
这山上缺点一大堆,唯一的优势是不引人注意。别看陈总要开的只是一个工艺品厂,听上去跟作坊似的不上档次,实际干的是制假贩假的买卖,连带给一些能耐人处理某些台面下的事,可谓一本万利。陈总关系硬,各种批文拿得轻轻松松,程序上做得漂漂亮亮的,跟着他干钱肯定少不了。
但这钱会不会太烫手?刘子想起陈总是因为被人抓到把柄才要迁厂的小道消息,想到林子里的怪事和紧接着出现的道士,心里打起了鼓。
严循一自从受了大能嘱托,知道有这么个不符合宝荟山发展方向的厂子要建,早早就设了个小阵法等正主来。这个陈老板论勤快程度赶霍观山差远了,这么多天了才来看现场,听了好意提醒也不采纳,严循一并不生气,更不纠缠。
在林子里暗暗给那三只猫帮的手不算,他已经“先礼”了,只等着这些人建好厂子再来“后兵”,以便树立一个经典示范。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新可能不稳定,我努力调整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