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观山回想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他把金沐抱到腿上, 金沐低低地叫了一声,满脸羞红地抬眼看他, 身下突然一空,他抱着人保持着坐姿重重跌落, 头顶被冰冷的东西砸中, 冷风瞬间将人包围, 房子消失了!
不不, 应该有遗漏,重来!
他把金沐抱到腿上,感觉到带着坚韧的柔软,心里全是喜悦和再进一步的冲动。金沐低低地叫了一声,满脸羞红地抬眼看他, 小手抵在他胸前, 但并没有用力。然后金沐似乎一下睁大了眼睛, 眼里似乎是惊恐?接着身下突然一空,他抱着人保持着坐姿重重跌落,只来得及收紧手臂把金沐尽量护住。头顶被冰冷的东西砸中, 继而是更加密集的水滴, 冷风瞬间将人包围,他惊慌一顾,房子消失了!连同屋里的陈设, 连同接雨的水桶,毫无征兆地全部凭空消失!只留下他和金沐,在河边旷野承受暴雨狂风。
……
慢镜头回放完毕, 虽然有的画面像被粗暴的剪辑师连同房子一起剪掉了,前后难以用逻辑衔接,但霍观山已经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问题,感知不存在混乱。
前一刻还在风花雪月、温情缱绻,这一刻就成了凄风苦雨、震惊无言。浪漫爱情剧一秒变身恐怖片,脸上的雨水、身下的湿泥还有尾椎的疼痛都那么真实。
饶是霍观山胆识过人,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金沐比他愣得更彻底,法力透支加上突然暴露让他丧失了反应力,此时被霍观山的颤动一震才迟钝地转头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猛地惊醒,手脚并用地从霍观山身上起来,连滚带爬地站到几步外。
他跑又不敢跑,回身见霍观山还坐在地上仰头看他,眼睛被大雨刺得不断眨动,又怯怯地往前挪动两步,举手做投降状慢慢蹲下来,让霍观山不用看得那么辛苦。
霍观山顺着他的动作放低视线,依然沉默,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金沐心肝脾肺肾都在打抖,感觉自己的鱼鳍都要冒出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吸了一嘴雨水,壮着胆子以举手下蹲的姿势一点点往霍观山身前蹭,边蹭边小心翼翼瞅霍观山的面色,仿佛在接近一头雄狮,就怕对方突然龇牙甩尾。
湿透的雄狮没有更多动作,似乎也在等着看他想做什么。金沐顶着对方的目光,在一臂的距离停下,微微垫脚,缓缓地、缓缓地将举起的双手伸过去,掌心向下,用孩子般的短手在霍观山头顶搭出一个小小的遮雨棚,手臂抖如筛糠也不敢再挪得更近了。
霍观山将现状消化大半,脑中处理程序般跑着种种线索、端倪,事实拼图还没最终完成,看着金沐这个样子他却先心疼了。
伸出去的手被躲开,金沐垂头不语,一副犯了大错等着受罚的样子,霍观山指尖一颤,知道预感成真。
很明显,金沐扮演的不是和自己一样突遭怪事的角色,他知道是怎么回事,甚至这些就是他造成的。
但霍观山还是问:“冷不冷?刚才有没有摔到哪里?”
金沐低着脑袋使劲摇头,头发飞起来,甩了更多水到霍观山脸上。霍观山突然笑起来。
一笑就止不住。
金沐抬头担忧地看他。霍大哥不会是被吓傻了吧?还是太过生气?电视剧里就有人怒极反笑。
他慌张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法力用完了,我不是坏妖精,我不害人的,我从来没有做过坏事,我就是不敢跟你说实话,我……”
霍观山抬手罩住金沐头顶,稍稍用力揉揉他打湿后更加柔软的头发,止住他成串的道歉和自陈。
这个笨蛋,别人还什么都没问,自己先把秘密一倒到底,连法力用尽都说出来了。
面对这么个实力低微、心思单纯的妖精,换个人在这里,他也许已经被制服要被送去研究了,受到其他伤害也有可能。
听到颠覆自己世界观的话,霍观山心脏的惊跳反倒完全平息。他仍然吃惊,仍然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理解,但那种落不到实地的感觉没有了。
手掌下的头发湿漉漉的也很好摸,传递着淡淡的温暖,显示面前确实有一个人,呃,人形妖精。不管怎样,他们的交往是真的,好感是真的,金沐或许瞒了他骗了他,但不是要害他敷衍他。除了与身份相关的事,金沐在他面前展示的都是真实的自己,他就是这么聪明又天真,坚强又柔弱,甩头发都那么可爱。
其实金沐早就显露了很多不寻常,只是霍观山没有往那个方向想。现在一联系,他还在猜金沐是什么人,金沐已经自己招了。很奇怪,他那么笃定金沐没有继续骗他,也不是要稳住他,像故事里说的那样要吸他的精气或者抢占他的身体。霍观山只是想,原来真的有妖精,真的有法术,那爷爷说的那些应该也是真的,原来一直错的是自己。
反省着迅速完成自我整理,霍观山回归泰然,以手撑地站起来。
从腰到脚都挂着泥浆,衣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他今天特意穿着一身运动装,站在脸嫩的金沐身边两人看起来也很搭,现在全毁了。再看金沐,全身没太多泥,但没一处是干的,同样好不了多少。
金沐呆呆地被霍观山拉着站直,任对方提着他的手臂检查身上。见霍观山一下皱眉,一下又笑了,他忽然反应过来——霍大哥没有要憎恶他或不理他!
一支无形的花骨朵咻地在金沐头上弹起,不敢太过灿烂,半开半合着。
雨渐渐变小,风还没有止息。初秋的雨已经很凉,风一吹更是浸人。金沐是鱼妖,对水天然亲近,这点冷意完全没感觉,霍观山这个**凡胎就不一样了,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金沐立刻跑到霍观山身后,与霍观山交换位置,代替对方站到上风口,还张开手臂意图多挡点风。一忽儿风向变了,他也跟着转方向。
就他那个体型,能挡住个什么?
霍观山体表发寒,心里却点起暖炉,暖烘烘的,只想不顾时间地点,不顾发生了什么,把人拥入怀里,任环境变幻。
他拉住大概因之前的冲击有点晕了头的“赌风少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雨还没停,能带我去你住的山洞吗?”
金沐吃惊:“你怎么知道我住在洞里?”
猜的……
缺口打开,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的两人总算可以谈谈金沐那些谜团。
霍观山扶着金沐双肩,直视他的眼睛,肃然道:“你不会伤害我,我也不会伤害你。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把你的事告诉第三个人,你不想告诉我的也可以不说。我不能保证知道全部实情后我丝毫不会介意,也不能肯定我们的关系能保持到什么程度,但现在,不管你在不在意这点,我想我能够接受你是妖精这件事,并且想了解更多的你,也希望你愿意继续把我当做能交流的人。”
金沐吃惊更甚,他以为霍观山需要时间缓缓,回去慢慢消化,然后再做出真正的选择。他不知道,正如他担心霍观山就此远离他,霍观山也担心他因此消失。他是妖精啊,不见了上哪儿去找,得赶快把人套住。
当然,这么做有效的前提是金沐足够看重他,而此时的霍观山已经有这个自信。
落雨兮兮的河边委实不是谈话的好地方,金沐真正的家也不像霍观山想的就在附近,何况溶洞里也不适合霍观山久待,司机打来电话说再不出发回程的路更难走,金沐只得一边催着霍观山往停车的地方去,一边在路上交代关于自己的关键信息。
终于不用再瞒骗哄编,金沐交代得畅快,打不通他电话的陆得贵却急得不行。
刚刚开窍的小朋友红着脸去见喜欢的人类了,陆得贵几个自然要从旁关注,出现什么状况也好补救。
突然下暴雨,陆得贵将还没走的志愿者安置在山上宿舍,过一阵给金沐发信息,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回复,打电话过去,竟然关机了!
陆得贵猜不到金沐那个二手手机是在雨中泡坏了,匆忙往那边赶,脑子一急还给纪扬发了语音讯息。
纪扬速度可比陆得贵快多了,他找到金沐的时候,正听到霍观山问小鱼妖:“你是妖精,你爷爷也是妖精?还是,你就没有爷爷?”说着,手还往金沐脸上伸。
纪扬是个不通情爱的,他没有收到常鹅他们的前情提要,不知道金沐和霍观山之间的暧昧啊!见到那样的场景就误会了,以为霍观山撞破了金沐的妖精身份,不仅不害怕,还想对他做点啥。
做领导的当即落地,取消隐身,气势外放,扬声道:“我就是他爷爷!”
霍观山这个普通人中的龙凤人物差点被纪扬突然释放的气场压趴下,整个人僵在原地,一阵心惊肉跳。
但是,爷爷?!
爷爷您为什么这么年轻?比金沐叫姐姐哥哥那几个年轻多了!这是怎样的家族关系?
还有,严循一道长你为什么也突然出现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尝试把更新时间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