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开着,穿堂风吹得桌布飒飒作响,扬起阵阵暑气。纪扬坐在桌边,心里也静不下来。
房间里躺着个发烧的裸\\男,纪扬除了用灵币给他摆一个温养阵,在房子外面多加几层安保结界,其他也做不了什么。担心于事无补,坐立难安只是浪费时间。
拍拍脸颊,纪扬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摆开面前的四块白色小方片,开始工作。
手指在空中快速书写涂画,每完成一部分,浮空的文字和图片就自动落入白色小方片,即法力储存卡中。四块储存卡里的内容有多有少,每一块都不一样,是纪扬为四妖准备的修炼指导。
四妖都还处在修行的初级阶段,纪扬虽然没有带过徒弟,要指导他们也不存在难度,这事儿做起来轻轻松松。但关乎四妖的修行大业,纪扬丝毫没有轻视之心,尽量周全地考虑他们各自的条件和特点,写完后反复检查。
夏日昼长,天色还很明亮,其实已经接近晚饭时间。纪扬收起准备停当的储存卡,先进房间查看毕岭烨的情况。
一圈灵币缓慢地向外散发着灵气,无人主动吸收,房间里看似没有特别之处,实际环境相当宜人。纪扬一进去,好像每个毛孔都打开了,身体舒服得想打个抖,但他心里却在滴血。作为一个穷人,这真是酒池肉林般的奢侈了。
然而这对躺在床上的毕岭烨来说还不够。房间温度在温养阵的作用下,随着人体自动调节,毕岭烨的身上还是覆了一层薄汗。
毯子被他踢到一边,修长结实的身体带着粘黏目光的天然吸引力,每一个部分都像是按照比例精心打磨而成。但纵横的疤痕破坏了这一造物的完美,仿佛被浸泡过的故事书,留下的墨痕不成句地记录了主人公曾被无法完全消弭破坏性的法力攻击撕裂肌肉、斩断筋腱,故事的起因、经过、结果则无处可寻。
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在对方身上停留的时间过长,纪扬不好意思地偏开脸。朋友之间也要讲尊重,虽然之前搬动此人的时候他已经基本看全了。
汗水去除,毕岭烨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毯子是不能盖了,让他这么晾着也不合适,纪扬将毯子变为薄账,将他罩在里面。好了,现在看起来不像陈尸裸\\男了。
“埋粪工地”上,四妖的协作没有停。腕龙粪已经去了一小半,施过肥的山地也被他们整理得很自然。纪扬看得满意,招呼他们停下来。
“你们明天就不用过来了。”纪扬言简意赅。
他急着回去守毕岭烨,说这话的同时一挥手,泥土成片飞起,山峰宛如脱了一件外衣,剩下的腕龙粪一次性铺到土层里,给山体加了件内衫。
四妖中修为更高的三个感觉到头顶上有法术蔓延得更广,应该是障眼法,避免卫星和凡人的飞行器拍到此间异样。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
常鹅急道:“我们有哪里做错了,请仙长指点。”
杰弗瑞紧接着说:“我们会努力改进的!”他这一整天都尽量用汉语对话,一着急又全英文飙出来了,还带口音。
陆得贵忍着没开口,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他有同样的担忧。
其实他们都清楚,问是白问,说也白说。这不明摆着的吗?纪扬三秒钟的成果远远好于他们奋战几小时。他们就算拼命努力,再改进能改进到哪里去?要他们何用?
起先他们认为,纪扬让他们来做这件事是因为自己不愿沾手,施粪肥什么的,确实和仙长的身份太不搭。现在是看他们效率太低,不耐烦了吗?
就金沐还在等着纪扬的下一句话,他没从纪扬的语气中听出厌恶。
他对了。
纪扬收回法力,因为心情而显得严肃的表情变成了惊讶,然后有点哭笑不得。
“让你们误会了。你们做得很好,我说明天不用来了,是有别的工作需要你们帮忙。”纪扬解释。
改善土壤这个工作原本就没必要让四妖来做,只要材料足够,纪扬自己很快就能搞定,又隐蔽,又高效。他真正的意图是借此更具体地看看属下们的修为情况,让他们实际了解一下他想做什么,同时让大家有个初步磨合。
本来的计划还多两天,直到他们把第一批腕龙粪用完,但出了突发状况,他要把精力用在毕岭烨身上,暂时顾不到四妖。既然主要目的都达到了,聚餐、实地指导什么的也只能往后挪,就不让四妖再折腾了。
常鹅几个听到纪扬的话放下心来,拿到各自的法力储存卡时就是欣喜若狂了。
输入一丝法力激活储存卡,就可以阅读里面的内容。纪扬为他们录入的修炼指导非常有针对性,不是完整功法,也不是单纯的法术指南,但对他们下一阶段的进阶有实实在在的好处。
要参加重要考试的人收到权威专家为自己免费量身定制的参考资料是什么样的体验?
为人打工,希望蹭到老板几句指点,结果工还没打,老板就主动为你做了进阶规划是什么样的体验?
纪扬还在说:“你们做的事我都会记下,工资后期统一发放。”
无价之宝都有了,要什么工资?
纪扬与这些凡间妖修的思维就不在一条线上。他知道他们受限太多,修行不易,但知道和有切身体会是两回事——他是经历了凡间千年才飞升上界,可他的情况太过特殊,其他修行者可没法复制。
提供这样的帮助在纪扬看来是前辈对品德良好的后辈的应有之为,他曾经受到类似的帮助,现在也这样对别人。况且他还存有让他们帮他长期维护此地生机的私心,实际又不费他什么事儿。工资则是从工作角度应该给的酬劳。
后者才更让他头痛,钱还拿不出来啊。
“下一步就是种树了。我需要你们去搞清楚宝荟山各部分土地使用权的归属,选择适合种植的树苗和购买渠道,构思一个方便后期行动的对外身份,确定大规模种树涉及的相关政策和需要跑的手续。等我这里资金到位了,我们就可以直接开始。”纪扬一口气讲完了系列安排。
华国鼓励植树造林,不过手续还是要走的。宝荟山脉有国有林地,有原来的矿区,有废弃的耕地和村庄,虽然如今没有普通人在这里生产生活,土地的所有权、使用权很可能还分散在不同的人和组织手里。他们要种的树不止几棵几十棵,为了避免以后出现麻烦,该租的地要租,该报备的要报备。
种树不能像施肥那样全部悄悄地来,当荒地成林,有眼睛的都看得到。树苗也得用这个小世界自有的,上界的植物不提价值和影响,存活率能有多少还两说。
要不让普通人惊异,这件事得有一个能够给所有人看的正常外壳。
纪扬可以与修行者多交往,却不好同凡人牵扯过多,他本不属于这个小世界,与此界个体产生的因果复杂难解,四妖就不存在这样的限制。以他们为桥梁,是纪扬真正需要他们的地方。
好在他们都是有着一颗红心的四有好妖,没有问老板太傻是什么样的体验,只恨自己能力太小,无法给予足够的回报。现在有机会为纪扬效力,个个充满干劲。
纪扬阴差阳错,收获了四妖对他打心底里的信服和感激。若是等事情全部办完他才把修炼指导拿出来,冷心一点的,会把这当作自己劳动所得,现在就纯粹是恩德。尽管施恩的人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今后的很长时间里,纪扬都把下属的积极与得力,认为是他们的高素质和自己修习领导艺术有成,以及工资激励的共同结果,没想过他的“呆傻魅力”也在其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速战速决分完工,四妖揣着法力储存卡各回各家,纪扬赶紧回去看病人。
隔着一段距离他就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毕岭烨火把复燃,把帐子烧成了火帘。
纪扬一秒没耽搁,可惜面对毕岭烨的火,他的法术像是突然成了假把式,一点火星都灭不掉。他只能徒手上阵,靠抓、握、压,用自身一团团把火弄没。
最后他都烦了,毕岭烨头下的枕头、身下的床垫,仍然有火焰在冒。看看毕岭烨紧闭的眼睛,纪扬干脆纵身一扑,整个儿压到毕岭烨身上,然后两手从毕岭烨头顶往两边沿着身体一滑,想扫灭他周身的火焰。
这个动作放在一个场合叫搜身,放在另一个场合叫猥亵。
当前这个场合,纪扬本来没什么可心虚的。不幸的是,就在他摸到对方紧实光滑的腰部时,被摸的人醒了。
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