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玉璇的主张和顺喜姜嬷嬷的通力协作下,消息很快就在楚家后院的下人们中间散播开了。有任何人只要能供出和毒害常姨娘之事有关的任何线索,一经查实立赏五两银子,能指认出始作俑者,更是悬赏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下人们将自己每月的月钱算了算,又辛苦地加了十二遍,一下子就兴奋了。十两银子哪,一年的月钱哪,只要帮着大小姐找出毒害常姨娘的歹人,就是自己的了。一时间,楚家的下人们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拼命回想前一天下午,究竟有谁面色慌张行为可疑的?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前一天见到的所有人似乎都显得有点可疑,但是可疑之处在哪里呢?继续绞尽了脑汁地去回想。
有那想出来的,便跑到挽香院去禀告了。有说张三走路掉了一只鞋没有捡起来就继续往前走的,有说李四原本该上工却足足吃了半顿饭工夫的,还有说王二麻子怀里抱着一包东西低着头行色匆匆,见到人也没打招呼就走了的。总之告谁的都有,有些下人更是趁此机会,将那往日里结下梁子的看不顺眼的人,硬是编造了理由告到楚玉璇面前了。
听着这些不着调的话,顺喜简直哭笑不得,一边不耐烦地听着,一边还得装出副认真的模样频频点头。好不容易一个上午嗳过去,只累的腰酸背痛头晕眼花,干什么都觉得耳边闹哄哄的直嗡嗡。等到楚玉璇上完学回到院子里,看见顺喜那一张苦瓜一般的脸就乐了。
“顺喜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才这么一会儿,脸就扭成这样了?”楚玉璇掩口打趣她道。
顺喜可算是盼着楚玉璇回来了,哭着一张脸道:“大小姐,你都不知道,就刚刚那么一会子,你这院子了来了多少人,什么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都翻出来说了,吵得我脑袋瓜子疼的厉害。你都不知道,这起子人来了什么话都说,连王婆子小孙子过满月没给大家吃红鸡蛋这事也要说出来,我硬着头皮好不容易还他们磨叨完了,临走了还跟我说一句,顺喜姑娘,我说的这事没准就是条线索,你们好好查一查,莫忘了我那十两银子的赏银。啧啧啧,这都什么事儿呢。”
跟着顺喜一起守在院子里的秦氏也点头附和着说:“这些婆子丫头们听说有赏银,挖空了心思来告密,都盼着自己说的跟咱们查的事儿占点边儿,盼着能得赏银呢。只是这么一来,说什么的都有,我和顺喜姑娘听了一早上也没听到一条有用的。大小姐,你看是不是再加上一条,消息无关蓄意捣乱者,不赏还罚?”
顺喜也点头:“没错,加上这条,他们也就不敢随便拿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烦我们了。一早上什么也没干光听这些人吵闹了,真跟我吃饱撑了闲的没事一样。”
楚玉璇却摇摇头,道:“不可。咱们悬赏本就是为了放开言路,让更多的人来给咱们提供线索,若是再加上这么一条,怕是就没人再敢来了,咱们耳朵边是清净了,可若是真有人瞧见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却也不敢来跟咱们说了。”
顺喜想想,却是也是这么个理,没办法,只能两手一摊,一张俊脸拧做一团,蹙眉道:“唉,看来,只能再辛苦辛苦我这一对儿耳朵了。”
几个人被顺喜这么愁眉苦脸给逗乐了,又说了几句闲话,小梅从厨房取了午饭回来,因顺喜得了楚老太太的话,这几日都住在楚玉璇院里查人,并不用去天颐院伺候,小梅便将顺喜那一份饭也一并取来了。
小梅将食盒放在桌上,一边从里面取着饭菜,一边对楚玉璇道:“大小姐,姜嬷嬷让我问你一声,那两个婆子已经把全府的午饭做好了,她已经着人拘了她们,待会就要带她们下去挨板子。姜嬷嬷说,这板子一打,两个婆子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下不了床的,咱们府里的饭可就没人做了。误了主子们吃饭可如何是好。”
楚玉璇笑:“亏了姜嬷嬷想的周到。那两个婆子别说十天半个月不能下床,若是真查出来是她们害得常姨娘,怕是这辈子都别想下床了,哪里还能再进厨房做饭的。”略一思索,沉吟道,“咱们府里人少,伙食也并不复杂,厨房里的活并不重。我看这样吧,在那两个婆子养伤期间,从别的下人里另寻个会做饭的应付几天就是了。”
顺喜闻言,问道:“咱府里这些个婆子哪个下了工回到自己家里不会做饭?精细的做不来,寻常的都能做些。寻人倒不难,可是这么多婆子,寻谁做饭好呢?”
楚玉璇道:“我平日里就属和孟婆子打交道的多,觉得她为人还算实诚,不如就先让她管着厨房,再另配个小丫头打打下手好了。”
厨房不像花草,什么花费都是定死的,一个月经手的钱那都是有数的,贪也贪不了几个。厨房可是个肥差,每日里采购的菜果蛋肉,那价钱都是活的,瞒着虚报上几文谁也发现不了,天长日久积少成多,厨房里虽然干的活多点累点,可能捞到的油水也丰厚许多,所以,那里一向是府中下人们挤破了头都想去的地方。
这么多油水的地方,又怎能留给沈氏呢?楚老太太虽然没有发话,难道她就不能自己安排,瞅着机会换成自己的人么?那孟婆子中秋节的时候,头一回被楚老太太召见心里发虚找不着北说错了话,回来以后回过味儿来才知道自己竟错过了领赏邀功的大好机会。她也算是个伶俐的人,自打那以后,便对楚玉璇言听计从服帖的很,楚玉璇自然也要给她点甜头尝尝了。
顺喜心下了然,附和道:“孟婆子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她做了厨房的管事婆子,孟姨娘脸上也有光,自然会感激大小姐的。”又有些担忧,道,“只是孟姨娘此时还在是非之中未能脱的干净,咱们倒把她老子娘调去做厨房管事,这……怕是其他人心里不服气吧?再说,万一这事是孟姨娘做的,到时候查出来,岂不是连大小姐的脸也给打了?”
楚玉璇不在意地笑笑,经过昨天和顺喜一起痛打钟沐璜一事,她和顺喜之间也算有了某种默契,彼此之间说起话来,都比着从前交心了许多。
她道:“我只是说,让孟婆子先代为管上几天,又没有说就此把厨房交给她了,若这事儿是孟姨娘做的,到时候再将孟婆子免了撵了就是,对底下人的说法嘛,那说是明升暗降,让孟婆子管着厨房方便我们暗里悄悄观察她的行为就是了。至于底下人服不服气,顺喜姐姐刚也说了,怕是心里不服气,那既然是在心里没有说出来闹出来,那与我们有何关系呢?谁又能把事情做得人人满意人人都夸公道的?再不济,我也不过只是十岁而已,顺喜姐姐大可往我身上推,我年级小经验少,处事不公也是有的。不过嘛……”冲着顺喜眨眨眼睛,意有所指地笑,“顺喜姐姐觉得,这事儿像是孟姨娘做的么?两位姨娘也都是府里的老人了,顺喜姐姐往日一定也都跟她们打过交道。那么顺喜姐姐觉得,孟姨娘和莲姨娘两个人,都是什么样的人呢?”
顺喜听她这样问,不免愣了一愣,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失落,快地让人几乎捕捉不到。她抬头见楚玉璇眼神诚恳中夹着几分狡黠,嘴边笑意盈盈,心里一动,不由自主便脱口而出:“平日里,莲姨娘精明热络,孟姨娘温顺胆小。要说是莲姨娘做的还有两分可信,说是孟姨娘做的,怕是谁都不会信的。”
楚玉璇干脆也不跟她绕弯子了,直接点破顺喜,道:“顺喜姐姐,那有胆子下手敢在祖母眼皮子地下毒害常姨娘之人,你我心中,怕是早就心中有数,只是苦于还没找到证据罢了吧。”
顺喜被她点破心事,脸上一囧,下意识地朝外头看了看,低声道:“又不是我们当下人的,能打能骂,总得找到证据才能指正不是?”这便算是承认了楚玉璇说的话,只是那人究竟是谁,却始终不肯从她嘴里说出。
说着话,这顿饭便算是打发过了。顺喜跟着小梅收拾了碗筷送去厨房,顺便去瞧瞧姜嬷嬷那边的动静,两个婆子受杖责了没有?有没有耐不住疼招认了?
等顺喜走了,秦氏才凑到楚玉璇跟前,掂量着劝道:“大小姐,我知道你一向精明能干的很,放眼全京城,怕是哪家像你这般年纪的女孩子都比不得你有胆识有决断。只是,你一向把精明能干放在咱们院子里头,在外头都表现得并不出色,你说这叫,叫什么光什么晦的。那你今日跟顺喜姑娘说了这么许多,会不会……会不会说得有些多了?”
楚玉璇却笑道:“奶娘有所不知,韬光养晦一向是用在敌强我弱的时候,让对手放松警惕麻痹大意的。眼下咱们既然逮着了痛击对手的机会,自然要格外主动些,就算不能将对手一击至死,也总要给咱们自己谋划些好处才是。至于顺喜姐姐……我瞅着她,怎么像是早就对太太不满,这回存了心要报复似的?”
秦氏这才略略放心,正要再说几句,小梅从院子外头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直道:“大小姐,秦嬷嬷,顺喜姐姐叫我来喊你们快去秦嬷嬷那里看看,两,两个婆子,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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